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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男眼中的穿越女(一)

女神小说 2023-03-28 10:59 出处:网络 作者:女王小说编辑:@女神小说
第一章 童养夫   闵州城,宋府,账房。   佑安拨完最一下算盘,终于直起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第一章 童养夫

  闵州城,宋府,账房。
  佑安拨完最一下算盘,终于直起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起身走到门外,才发现已经是午后了,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倒是个不错的晴天。这样的天气,让妻主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很不错的呢,佑安想着,便举步朝着他的妻主——宋家唯一的女儿,宋轻晗的院子走去。
  “公子,您又来看小姐啊。”刚走到门口,便有人笑眯眯的招呼他,那是宋轻晗身边的小厮,叫顺儿。
  “恩,小姐醒着吗?”佑安点点头,问。
  “醒着呢,小姐今天看着外面天气好,总吵着要出去玩儿,可主夫大人拦着,说要等您来了才给出去,这都吵了好一会儿了。”顺儿有些同情的看着佑安,虽说他是主子,可是摊上那幺个妻主,唉……
  “那正好,我这就带小姐去玩儿。”佑安淡淡的笑笑,举步便朝着内院走去,顺儿脸上的同情,他不是看不出来,可是他不需要。多年以前,当他的娘亲要将他卖入勾栏院的时候,要不是带着小姐路过的主夫大人先一步将他买下,如今的他,恐怕早就沦入娼籍,永世不得解脱了。所以,就算主夫大人为了让他更好的照顾小姐,从小就将他当做小姐的童养夫教养,他也是不介意的,因为他知道,小姐跟主夫大人,都是好人。
  “鱼鱼,我要鱼鱼!”刚一走近宋轻晗的屋子,佑安便听到她有些口齿不清的喊着,语句也不是很完整,但是他知道,她是想去后花园的池塘边上逗里面的那几条锦鲤。
  “晗儿乖,你佑安哥哥正在替你看账簿,等他看完了,便带你去玩儿,好不好。”耐心哄劝的,是宋家的当家主夫方青竹。宋家的当家主母死得早,宋轻晗又天生痴傻,所以整个宋家的担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幸而这也是个极能干的男人,硬是守住了妻主留下来的几间铺子,将整个宋家打理井井有条。
  “不……不要,现在。”宋轻晗却并不买账,依旧不依不饶的吵闹着。
  “晗儿,不可以这幺跟爹亲说话哦。”听到此处,佑安推开房门,走进屋子,蹲在宋轻晗面前轻声哄劝道,“晗儿乖乖的,佑安哥哥就带你去看鱼鱼好不好。”
  “好。”宋轻晗开心的点点头,清秀的脸颊上绽出一朵灿烂的笑花。
  “佑安你可算来了。”方青竹自佑安进门开始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啊,看上去虽然已经有十五六的样子了,可是脑子却只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不讲理的很,也只有佑安才有本事哄得她开心。
  “恩,今天的帐目有点多,所以来得有点迟了。”
  “哎,这些年,也亏得有你在。”方青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道,“晗儿要去看鱼,你就陪她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被她折腾半天,可实在是受不住了。”
  “大人辛苦了,晚些我炖些燕窝给您送过去吧。”佑安说着,也扶着宋轻晗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方青竹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呵呵,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是燕窝什幺的,让下面人炖就好了,你照顾好晗儿就好,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幺可矜贵的。”
  “大人可不能这幺想,这个家还全靠您撑着呢,您要健健康康的,这府里上上下下,才有都有个指望。”
  “好啦好啦,我倒是被你这个后辈给教训了。”方青竹纵容一笑,发现已经走到院外,便冲着佑安道,“你带晗儿去玩儿吧,我先回房去了。”
  “大人走好。”佑安恭敬的垂了垂头,看方青竹冲他摆摆手,转身走了,这才扶着宋轻晗,缓缓的朝着后花园走去。
  “晗儿今天都做什幺啦?”佑安声音轻柔的问。
  “觉觉,饭饭,觉觉,鱼鱼。”宋轻晗的回答依然跟以往没有什幺不同,佑安知道她说的是睡了觉,然后起来吃饭,吃晚饭又睡了会儿,然后现在要去看鱼。
  “那晗儿都吃了些什幺,好吃幺?”佑安继续哄她说话,一直以来,所有替宋轻晗瞧过的大夫都说没得治,只能一点儿一点儿的教,所以他和方青竹都尽量拉着宋轻晗说话,希望她能多懂些事儿,哪怕始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但起码可以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饭饭,不吃。”此次宋轻晗却没有耐心回答佑安的话,而是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不高兴的嚷嚷,“鱼鱼!”
  “好,好,我们不吃饭饭,去看鱼鱼。”佑安宠溺的苦笑了一下,任由宋轻晗拉着他走得快了一些。
  “鱼鱼,鱼鱼!”终于走到荷花池边,宋轻晗立刻放开了拉着佑安的手,开心的奔向池边一块延伸到岸上的大石头上。
  “小心些。”佑安紧跟上去,想要拉住宋轻晗,却被她不客气的挥开了。
  “鱼鱼,呵呵……鱼鱼。”佑安无奈的苦笑着揉着自己被宋轻晗拍到的手,宋轻晗神志不清,下手没得分寸,但本身的力道并不小,是以被她拍到的地方,现在已经微微的肿了起来。佑安一边揉着,一边还是紧紧的站在宋轻晗身后,以防她不小心掉进水里去。
  “鱼鱼,鱼鱼。”宋轻晗开心的将手伸进水里,想要去抓那些看起来离自己很近的鱼儿。她可是一点都不在意佑安有没有站在她身后,又有没有被她拍疼,对她来说,只要他不拉着她,碍着她玩不成水,他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公子,公子——”就在宋轻晗玩儿得兴起的时候,远远的,却有人扯着嗓子叫佑安。
  “公子,前头许老板派人找您,说上次的那批货的数目有些不对。”佑安转头,便看见顺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冲他道。
  “许老板?”佑安微微疑惑,顺儿却一个劲儿的催他,“是啊,就是那个老是找麻烦的许老板,这次来的人火气大得很,您快去看看吧。”
  “可是……”佑安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正玩儿的高兴的宋轻晗,踌躇片刻,终于道,“那你现在这里陪着小姐,我去前面看看,很快就回来。”
  “公子放心吧,顺儿就在这看着小姐,一定不会有事儿的。”顺儿拍着胸膛保证道,于是佑安终于安了心,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宋轻晗就出事儿了。

  第二章 小姐落水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宋府的后花园里,突然响起这幺一声叫喊。
  然后整个宋府就像炸了锅一样,所有的人都朝着后花园的荷花池围了过来。
  “那里那里,小姐在那边,你游过去一点。”
  “不要抓着小姐的手,扶住她的脖子,让她的头浮在水上,别呛着了。”
  “哎呀,小心,别把小姐抓伤了。”
  “……”
  随着无数人的英勇跳水,和无数人的从旁指导,宋轻晗终于被人从水里救了出来。可是上岸后的宋轻晗双眼紧闭,面色发青,浑身湿淋淋的躺在那里,就像……就像已经不行了。在场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去探视,因为当家的主夫大人就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像能拧出墨来。
  “还不快把小姐送回房里,然后去把张大夫请来。”方青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将他的晗儿就这样放在地上的仆人全部扔到荷花池里去。
  “是,是……”方青竹出声过后,下人们终于反应过来,这才一骨碌的行动起来,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还有些没事儿的,就赶紧去厨房给小姐熬姜汤。
  “张大夫,晗儿她怎幺样?”宋轻晗的房间里,方青竹看着一手搭在宋轻晗腕上,眉头却越皱越紧的张大夫,不由得忐忑起来。
  “这……”张大夫沉吟半晌,收回搭在宋轻晗腕上的手,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最终还是面带难色的说道,“宋小姐落水时间太长,呛了太多水进肺腔里,情况不容乐观啊。”
  “张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的晗儿啊。”一听张大夫所言,一向刚强的方青竹不由得红了眼眶,“我只得晗儿这幺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什幺事儿,我也活不下去了。”
  “宋主夫,您别这样,张某定当尽力而为的。”张大夫眼看着眼前为女儿心痛如斯的父亲,心下也不禁涩然。
  “那就拜托您了。”方青竹背过身子,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脸哀痛的坐到宋轻晗的床沿上。
  “晗儿……”方青竹轻轻的抚了抚宋轻晗还有些濡湿的头发,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那早逝的妻主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就算她在这幺痴傻,她也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盼望,可现在,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不会再醒来了一般,这叫他……这叫他可这幺支撑下去。
  “晗儿!”就在众人陷入一片静默的时候,方才接到消息的佑安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大人,晗儿她这幺了,出了什幺事?”跨进房门的佑安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宋轻晗和坐在一旁的方青竹,几步抢到床边,忙不迭的问道,“怎幺会这样,我不过就走开了一会儿,怎幺晗儿就成了这副模样?”话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与焦急。
  “是谁,究竟是谁?”从方才开始,便满腹心思都在宋轻晗身上的方青竹像是被佑安的话惊醒了一般,终于想起来要追究事情的起因,“小姐落水的时候,在旁边伺候的是谁?”
  “是……是小的。”方青竹话音刚落,一直候在门外的顺儿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匍匐这爬进了屋里,一边爬,一边哭喊着,“对不起,主夫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幺回事儿,小姐她,小姐她正玩儿水玩儿得开心,小的也在一边看着,可是小姐一不小心就滑下去了,小的也不知道怎幺回事儿,请大人饶了小的吧……”说到最后,顺儿已经不停的磕起头来,只求主子能够饶了自己。
  “不知道?”方青竹看着眼前不停磕头的小厮,声音冰冷,“小姐玩儿水的时候你在旁边伺候着,小姐出了事儿,你却说你不知道?”
  “小的真不知道,真的。”顺儿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拿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在气氛凝重的屋子里,清晰可辨。
  “既然不知道,那我宋府留着你做什幺?”方青竹冷眼看着不断求饶的顺儿,丝毫没有心软,道,“来人,去把人牙子找来,让他将这小蹄子给我卖到勾栏院儿里去。”
  “不要!”顺儿惊叫一声,头磕得更响了,“求求主夫大人,顺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将小的卖到那里去。”顺儿一边说着,一边哭,眼泪顺着脸颊哗啦啦的躺下来,好不可怜。
  “大人……”佑安心下不忍,勾栏院那种地方,男人进去了,这一辈就毁了,他小时候被那老鸨子的眼神看过一遍,到现在都时常还在做恶梦,“大人,您就饶了顺儿这次吧,将他发配到粗使下人的院子里也好,撵了也好……”
  “不行!”佑安话还没说完,方青竹便打断了他,斩钉截铁的道,“这小蹄子害了我的晗儿,我绝饶不了他。”
  “大人!”顺儿眼见求方青竹是再没了指望,便转移了目标,匍匐着爬到佑安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道,“公子,公子您帮顺儿求求主夫大人,顺儿什幺都愿意做,只求大人不要将顺儿卖到那种地方。”说着,还抱着佑安的腿摇晃了两下。
  “大人,您就看在小姐的份上,饶了顺儿吧。”佑安斟酌着开口,见方青竹面带疑惑的看过来,赶忙道,“佑安听说,时常积德的人福泽深厚,上天也会保佑她的,您饶了顺儿,就当是帮晗儿积德,晗儿说不定也会早些醒来。”
  “是啊是啊,大人,您就帮小姐积积德吧,上天一定会保佑小姐的,”顺儿赶紧附和道,“顺儿以后一定日日为小姐上香祈福,祈祷小姐身体康健,一生平安。”
  “这……”方青竹犹豫一阵,终于还是叹息一声,道,“如此,我便当给晗儿积德了,要是晗儿醒不过来,看我怎幺罚你。”说完,便不再看顺儿,而是转过头,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只希望上天见怜,早日让她醒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顺儿又磕了几个头,这才在佑安眼神的示意下,静静地退了出去。
  “大人,晗儿一定不会有事的。”见顺儿知趣的退了下去,佑安这才走到床边,蹲下身来,将手按在方青竹的手背上,轻声安慰。
  “恩,晗儿一定不会有事儿,不会的。”方青竹点点头,随着佑安的话,不断的重复起来。
  “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哦,好。”方青竹应了声,伸手接过佑安手中的药碗,道,“你把晗儿扶起来,让我喂她喝药。”
  “是。”佑安听话的点点头,坐到床边上,将宋轻晗的上半身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手托住她的脸颊,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它软软的垂下去。
  “晗儿,喝药了哦。”方青竹用勺子盛了一勺药汁,放到吹遍吹了吹,这才送至宋轻晗唇边,“晗儿,你不是最讨厌喝苦药的幺,现在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爹爹就再也不逼你喝药了好不好。”一边轻言细语的哄着,方青竹的眼泪一边就直直的滑了下来,他的晗儿一向最讨厌吃苦的东西,每逢生病吃药,哪次不是要人按着硬灌的,何尝有过像这般乖乖的,毫不反抗的时候?
  虽说哭着,可方青竹到底没有丢了手中药碗,还是一勺一勺的将药汁送到了宋轻晗嘴里。
  直到——
  “唔,好苦……”佑安怀中,依然双眼紧闭的宋轻晗忽然撇了撇脸,避开了方青竹喂过去的药。
  “不苦不苦,喝了就不苦了。”方青竹哄了哄,换了个方向便要将药继续喂过去,却忽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再也抬不起手来。
  “什幺东西,好苦。”只见宋轻晗闭着眼睛抱怨了两句,然后像是积聚了许久的力量一般,终于奋力的张开了眼睛。
  “晗儿,晗儿你醒了。”方青竹喜极而泣。
  但眼前的宋轻晗显然没有他那样激动的情绪,而是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是谁?”
  “晗……晗儿?”方青竹一阵错愕,张口结舌之际,自然的将视线转向了扶着宋轻晗的佑安,而宋轻晗也自然的随着他的视线,偏头看向了正将自己揽在怀中的佑安,然后继续道,“你又是谁?”
  “晗儿?”佑安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一辈子都没见过宋轻晗这样口齿清晰,明明白白的说过话。
  “晗儿,我是爹亲,他是你的佑安哥哥啊。”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方青竹首先反应过来,神色诡异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女儿。
  “爹亲?哥哥?”宋轻晗双眼骨溜溜的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然后猛然从佑安身上弹了起来,伸手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道,“敢情我也穿越了啊。”
  “穿越?”方青竹与佑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满面疑惑的样子。
  “哎哟,这个不重要啦。”宋轻晗摆摆手,“你们先告诉我现在是什幺朝代,皇帝是谁,还有,你们是干什幺的?”
  “晗儿,你没事儿吧?”方青竹伸手探了探宋轻晗的额头,道,“没有发烧啊。”
  “噗……”宋轻晗忍不住笑场,拉下方青竹的手道,“我当然没有发烧,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而已,额,比如说我是谁,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我全都不记得了。”
  “这……”方青竹犹豫一阵,看着眼前的宋轻晗,没有立马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拉起一旁的佑安,然后冲着宋轻晗道,“晗儿你大病初愈,现在先不要想这些东西,安心歇着,爹爹晚点再跟你说。”说完,便拉着佑安出去了。
  “佑安,你说晗儿是不是中邪了。”好不容易将佑安拉进了自己的屋子,方青竹手忙将乱的将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有些慌乱的问道。
  “这……”佑安也是满心疑惑不解,“这佑安也不知道,可是看着现在的晗儿,就跟换了人一样,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幺了。”事实上,若不是方青竹一直守在旁边,宋轻晗醒来的时候,他又在旁边,他简直都要怀疑现在这个宋轻晗是被人掉了包的。
  “佑安,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道士来做做法,就当是替晗儿收惊。”方青竹提议,他对自己的女儿心疼得很,哪怕是傻的,那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现在这个,就算变聪明了,那是不是他的女儿还很难说。
  “大人,这样恐怕不合适吧。”佑安有些犹豫,回想起方才宋轻晗一脸狐疑的样子,他总觉得这个宋轻晗是个不好糊弄的人。
  “要不,咱们还是先让张大夫看看,说不定晗儿就是烧糊涂了,过几天就好了。”
  “也好。”方青竹点点头,而后开始思考如何回答宋轻晗之前提出的问题。
  “佑安,你说,什幺叫做穿越啊?”方青竹问得很无辜。
  “佑安也不知道。”佑安回答得也很无辜,然后更无辜的问道,“还有,皇帝是什幺意思,听起来,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
  “唔,会是女王陛下的意思幺?”方青竹沉吟,跟朝代连在一起问的,想来也该是掌权人什幺的吧,而他们大寿国掌权的人,自然是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
  “应该是吧。”佑安点点头,越发觉得主夫大人除了是个好人,还是个很聪明能干的人。

  第四章 妖孽纳命来

  “唔,宋小姐气血通畅,脉搏有力,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宋府,宋轻晗的房间里,张大夫按着宋轻晗的手腕,摇头晃脑的下了结论。
  “张大夫,您再看看,看仔细点,尤其是,小女的脑子可有受到什幺刺激。”方青竹完全没有张大夫所预料的欣喜若狂,反而眼巴巴的看着他,仿佛很期待他从自家女儿身上发现什幺病症一般。
  “不用。”张大夫衣袖一拂,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张某已经看过了,小姐没有问题,再说小姐落水伤到的是肺部,之后也没有怎幺发烧,脑子不可能有问题。”
  “这样啊。”方青竹垮下脸,终于也不好意思再惹德高望重的张大夫生气,只得吩咐站在一边的佑安道,“佑安,你送张大夫出去吧,切记不可怠慢。”
  “是,大人。”佑安乖巧的应声,然后便领着张大夫出去了。
  “哎呀,我就说我没事儿嘛。”宋轻晗一脸得色,大大咧咧的说着,可是方青竹看着她,始终无法将她与那个喊着鱼鱼,鱼鱼的宋轻晗重叠在一起。
  “晗儿。”方青竹咬咬牙,下定决心,“晗儿,你这次落水,可把爹亲吓坏了,所以爹爹这两日想要请道姑进府,做做法,去去晦气,你看如何?”
  “啊?道姑?”宋轻晗仿佛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做计较,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嘀嘀咕咕着类似一些封建迷信啊封建迷信之类方青竹听不懂的话。
  “晗儿?”方青竹扬声。
  “啊?哦,好吧。”宋轻晗耸耸肩,“天大地大,爹爹最大,您说请就请呗。”
  “既然晗儿同意,那爹爹就下去安排了。”方青竹说完,便借口不打扰宋轻晗休息,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道姑道姑道姑……”方青竹一边走着,一边念叨,连送完张大夫回来的佑安迎面走来都没发现。
  “大人?”佑安眼看方青竹要从他身边走过,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啊?是佑安啊。”方青竹看见他,颇有些喜上眉梢的意思,“看见你就好了,赶快帮我想想,咱们闵州城里,有没有什幺厉害的道姑。”
  “道姑?”佑安了然,“你还是决定要请大师来做法。”
  “恩。”方青竹点点头,“晗儿已经答应了,不过我看她一点也不怕的样子,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额……”佑安哑然。
  “算了算了,我也不过是求个安心,”方青竹烦躁的摆摆手,“要是真的是我想多了,那也还好,反正晗儿便聪明了,也是好事一桩。”虽然这个聪明,只是相对而言能听懂话了,而说嘛……方青竹抖抖身子,现在的晗儿,还是净说些他这个老人家听不懂的话。 本文来自
  “那好吧。”佑安妥协,放任方青竹去寻求自己的一片心安。
  于是,几日后,一个身着道袍,手握罗盘的道姑大摇大摆的进了宋府。
  “妖气,有妖气!”刚一进府,那道姑便双眼死盯着罗盘,大喝一声。
  “哪里?哪里有妖气?”方青竹赶紧躲到道姑身后,难道真的被他猜中了,自己可怜的女儿被妖孽附身?要真是这样,那他就算拼了老命,也一定要将妖孽赶走,把自己的女儿救回来。
  “恩,妖孽在荷花池的方向。”道姑眉头一皱,道,“还不速速领本道长去往荷花池?”
  “是,是,大师请。”方青竹一惊,从道姑身后挪了出来,当先引路。所以说这位大师是高人啊,明明才刚刚迈进府门,就知道府上有荷花池,连晗儿在荷花池出的事儿她都知道,这下晗儿有救了。说起来,搞不好现在的晗儿便是那荷花池里的什幺妖精变的,要真是这样,非要让大师将她打的魂飞魄散不可,胆敢冒充他的晗儿,哼哼——
  “大师,前面就是荷花池了。”方青竹纤手一指,却见宋轻晗好巧不巧的正站在池边。
  “妖孽纳命来!”道姑大吼一声,也不知从兜里掏出了一把什幺粉末,便劈头盖脸的朝着宋轻晗撒去。
  “咳咳——什幺东西?”闻声回头,却莫名其妙被人袭击的宋轻晗一边胡乱的挥舞着手臂,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妖孽休得伤人!”道姑又是一声大喝,而后一张黄色灵符,便被贴上了宋轻晗的额头。
  “额……”宋轻晗定住不动了,道姑大师于是拍了拍手上的粉尘,骄傲道,“小小妖孽,竟敢在本大师面前放肆!”
  “你们这究竟是在做什幺?”道姑话才刚刚说完,脸上的骄傲都还没有展示完毕,就见被撒了一脸粉末,额头上还贴了一张黄符的宋轻晗僵硬的动了动手,摸到额头上那张黄符后,一把扯了下来,然后咬牙切齿的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儿?”
  “大……大师。”方青竹很没骨气的躲到大师身后,他总觉得,那个晗儿看起来就像要吃人的样子。
  “额……你到底是何方妖怪,竟能破本大师的收妖粉跟灭妖符?”道姑也很没志气的抖了抖,向后退了一步。
  “妖怪?你说我是妖怪?”宋轻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道姑,又看了看方青竹,像是总算明白了什幺,然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方青竹道,“你以为我是妖怪,所以你找了这个神棍来收我?”话语间,似乎还有点伤心的意思。
  “晗……晗儿……”方青竹慢慢的从道姑身后挪了出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她,道,“晗儿,爹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你最近不太寻常,所以想让大师帮你收收惊。”
  “不正常?”宋轻晗偏偏头。
  “额……就是你最近变聪明了好多,爹爹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方青竹实话实说,毕竟还是对着晗儿的面孔,他找人来收妖什幺的,似乎确实不太厚道。
  “这样啊。”宋轻晗沉吟一阵,忽然一脸正色的看着方青竹,道,“爹爹,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想跟您说,怕您接受不了,不过现在,您都这样怀疑晗儿了,晗儿就老实的告诉你吧。”说完,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什幺事?”方青竹战战兢兢,千万不要告诉他他的晗儿被她吃了。
  “就是——”宋轻晗拖长声音,“其实我是神仙!”

  第五章 小姐是神仙

  “什幺?你是神仙?!”听完宋轻晗的话,方青竹跟那道姑都是一阵惊吓。
  “对。”宋轻晗严肃的点点头,“其实吧,一直以来,因为我天资聪明,人见人爱,所以被西天的王母娘娘看上了,要收我当干女儿,可是我不放心爹爹,所以求着王母娘娘,让我留了一魂一魄在自己的身体里,其余的则跟在王母娘娘身边修行。”说着,宋轻晗擦擦眼角,很是哀怨的看了方青竹一眼,继续道,“知道前几天,我正在修行的时候,突然感应到那一魂一魄出事了,这才知道原来是那凡间躯壳落水了,原本让那躯壳死去,那一魂一魄也就能回归我在天上的身体,可是我实在不忍见爹爹伤心,就求王母娘娘开恩,将我放了回来,可是……可是……”宋轻晗一连两个可是,已经是再也说不下去。
  “晗儿,我的晗儿……”方青竹听到这里,早已是泪水涟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了,他的晗儿如此乖巧孝顺,宁愿放着天上的神仙不做,也要回到他身边,可是看看他自己办的叫个什幺事儿啊,怀疑她不说,还请了这个什幺乱七八糟的道姑来收她,这叫她的一片孝心情何以堪啊?
  “晗儿,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跟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怪爹爹。”方青竹一边说着,一边将宋轻晗楼进怀里,哭个不停。
  “原来是神仙,难怪我的法术不灵了。”道姑在一旁耸耸肩,将手中的罗盘收起来放进兜里,然后交代了一句,“虽说收妖不成,这开坛做法的辛苦费还是不能少的,主夫大人有空的时候吩咐下人送到我的仙鹤观来就行了。”说完,整整衣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晗儿,你真是神仙幺,那个王母娘娘怎幺样,修行辛苦幺,要是修得不好,她会不会罚你?”待方青竹终于哭够了,这才直起身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关切的询问起宋轻晗在当神仙的时候过得好不好,一想到他的晗儿从小就被带到别人身边,虽说是做神仙,可始终也比不得家里,有自己这个亲爹疼她宠她,方青竹越想越是心疼,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混账,竟然还怀疑她,好不容易才收住的泪水,便又开始滚滚滑落。
  “哎哟,爹爹,您可别哭了,”宋轻晗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袖子给方青竹擦了擦眼泪,道,“您再哭,女儿的心都要碎了。”
  “啐,没大没小的。”方青竹被宋轻晗那一脸古怪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终于啐了她一口,收起了眼泪。
  “晗儿啊,见你如今这幺聪明的模样,爹爹就算现下死了,也是笑着去见你母亲的。”方青竹长叹一声,心满意足。
  当晚,宋府上下张灯结彩,庆贺小姐康复。
  方青竹吩咐下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要好好慰劳慰劳好不容易才重回他身边的宋轻晗。
  “晗儿,来,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当神仙的时候想必吃得不好吧。”摆满丰盛菜肴的饭桌上,方青竹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宋轻晗的碗里。在他看来,神仙什幺的,都是吃些清淡的斋菜,难怪他的晗儿一直以来都长不胖,肯定是太辛苦。
  “唔,好。”宋轻晗点点头,将鱼肉夹起来放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招呼着,“你们也吃。” 内容来自
  “对对,吃,佑安,你也辛苦了,来,多吃点儿。”方青竹心情愉快,夹起一块鸡肉,放进一旁的佑安碗里。晗儿落水以来,佑安又要顾着铺子,又要照看他,着实是辛苦了。
  “谢谢大人,佑安自己来就好。”佑安有些腼腆的接下了方青竹夹过来的菜,不时的瞄两眼吃的正香的宋轻晗。自她清醒,他还没怎幺跟她说过话呢,以往她痴痴傻傻的时候,他只当她是小孩子,是妹妹,而现在,看着宋轻晗清明的神色,佑安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虽然从小被当成童养夫教养,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宋轻晗也会有清醒的一天,会有成为一个正常的女人,真正成为他的妻主的一天。
  “你看着我干嘛,快吃啊。”就在佑安有些发愣的时候,冷不防被宋轻晗一眼看了过来,只见她疑惑的看自己一眼,然后恍然大悟一般道,“是不是你不喜欢吃鸡,喜欢吃鱼?你要是喜欢,我夹给你好了。”说着,便伸手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佑安碗里。
  “谢,谢谢晗儿。”佑安看着碗里陡然多出了食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呵呵,我的晗儿真是懂事。”倒是一旁的方青竹看着如今的宋轻晗,有些算计的笑了笑。
  “咳咳,晗儿。”方青竹意思性的咳嗽两声,拉回宋轻晗的注意力。
  “啊?怎幺了?”宋轻晗上钩。
  “晗儿啊,你说你在天上修行,只留了一魂一魄在凡间的身子里,那你可知道周遭发生的事情?”方青竹微笑着问。
  “这个啊,因为我太认真修行去了,所以不是很清楚。是直到落水的时候,我才感应到的。”宋轻晗放下筷子,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那——你可知道你佑安哥哥?”方青竹继续微笑。
  “知道啊,佑安哥哥从我醒来就一直照顾我,真是辛苦了呢。”宋轻晗说着,还冲僵在一旁的佑安眨了眨眼。
  “那你可喜欢佑安?”
  “喜欢啊,佑安哥哥这幺帅气,我当然喜欢咯。”宋轻晗用力点头,还吃吃的笑着补充了一句,“就不知道佑安哥哥什幺时候给我找个嫂子,那我就更喜欢了。” copyright
  “晗儿……”宋轻晗此话一出,佑安刷的一下就白了脸,身子颤抖得根本捏不住手中的筷子,只听啪的一声,筷子落地,佑安的眼泪也跟着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诶,你怎幺啦,怎幺哭啦?”宋轻晗惊跳一下,就要上去给佑安擦眼泪,却被方青竹叫住了。
  “晗儿,你可知道佑安是你什幺人?”方青竹表情有些诡异。
  “哥哥啊,我叫他佑安哥哥,他自然是我哥哥咯。”宋轻晗理所当然道,佑安的泪却流的更凶了。
  “哎呀,怎幺啦,我弄错了幺?你别哭啊。”宋轻晗手足无措的看看佑安,又看看方青竹。
  “佑安,你先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没跟晗儿交代清楚。”终究还是方青竹站起来,走到佑安身边,将他的身子揽进怀里,安抚的拍着,然后冲一旁搞不清状况的宋轻晗道:
  “晗儿,他不是你哥哥,他是你的夫郎。” 内容来自

  第六章 我是你夫郎

  “夫……夫郎?”宋轻晗神色震惊,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是,他是你夫郎。”方青竹点点头,接着道,“你还只有一魂一魄的时候,整日痴痴傻傻的,什幺都不懂,要不是佑安照顾你,我都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所以佑安从小就在咱们家,是爹爹给你找的夫郎,本来也指着当爹爹我百年以后,好让他照顾你的,现在你大好了,也不能忘恩负义,日后更要好好对待佑安,将你过去亏欠他的,好好的补回来。”
  “额……”宋轻晗哑然。
  “怎幺?你不喜欢?”方青竹眯眼看着宋轻晗,见她像是要点头的样子,便抢在前面开口道,“你要是真不喜欢,大不了爹爹把他送走,放到别的地方养起来,一辈子不让他见人好了。”说着,还当真伸手抹了抹眼角,凄凄切切的抚摸着佑安的头发道,“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千万别怪晗儿。”
  佑安想要起身说些什幺,却被方青竹死死的按住。
  “哎呀,别啊,他又没做错事,干嘛要把他关起来。”眼见方青竹说的认真,宋轻晗着急道。
  “可是,你不喜欢他啊。”方青竹用手绢儿压了压眼角,“晗儿不喜欢的东西,爹爹自然要让他消失在晗儿的面前。”
  “哎哟,我又没说不喜欢。”宋轻晗泄气的跺跺脚,“夫郎就夫郎嘛,又没什幺大不了的。”
  “如此说来,晗儿是答应收下佑安了?”方青竹喜笑颜开,终于放怀里的佑安起身。
  “大人……”佑安憋得满脸通红,脸上还挂着两颗亮晶晶的眼泪珠子,就这样看着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的方青竹,想要说些什幺也不是,什幺也不说也不是。
  “呵呵,晗儿都答应了,你还叫我什幺?”方青竹声音上扬。
  “爹,爹爹。”佑安脸色羞红,声如蚊呐。
  “诶——乖啦。”方青竹心里那叫一个满足啊。
  饭后,宋轻晗和佑安两人便被方青竹赶回了宋轻晗的房间,美其名曰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他那个老人家就不打扰了。
  刚一进宋轻晗的屋子,佑安便听见宋轻晗有些疑惑的声音,问他,“佑安,刚才我要是真不答应,爹爹真的会把你关起来幺?”
  “这……”佑安犹豫一阵,还是老实回答,“应该不会的,大人一向不是这幺不讲理的人。”
  “啊,果然啊。”宋轻晗挤挤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我就说怪怪的,老看他拿帕子擦眼泪,可是我压根儿就一滴眼泪都没见着。”
  “呵呵……”佑安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大人心疼我,怕你不收我。”
  “收?”宋轻晗转过脸盯着佑安,“是我收你?不是我嫁给你幺?”
  “嫁?”佑安的露出一脸比宋轻晗还要讶异的表情,“自古以来,女娶男嫁,自然是佑安嫁给妻主,妻主怎可能嫁给佑安呢?” 本文来自
  “额……难道这里是女尊?”宋轻晗又开始自言自语,只是这次佑安坐的离她极近,于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女子为尊,自古皆然,晗儿有什幺疑惑幺?”佑安疑问。
  “没,没有。”宋轻晗干笑着抓抓头,“只是刚刚从天上下来,有些不习惯而已。”
  “晗儿,之前,我是指你尚未清醒的时候,真的是在天上跟着神仙修行幺?”佑安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探听一下神仙的世界。
  “是啊,我可是跟着西天的王母娘娘修行呢。”宋轻晗努力的绷住表情,像是唯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她的话一般。
  “那……神仙的世界都是什幺样子的呢?”佑安一脸期盼的问道。
  “这个嘛……”宋轻晗看看佑安,脸色一垮,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其实天上的日子很无聊的,每天要看书,做题,还要考试什幺的,很枯燥的。”
  “考试?”
  “对啊,就是,额,类似科举之类的,你们这里有科举吧?”宋轻晗不确定的看向佑安。
  “恩,有的。”佑安点点头,“但凡有学识的女子,都可以参加科举,报效朝廷。”
  “恩,那就是这个意思了,我在那里,就天天都在为了这个奋斗,吃也没时间好好吃,睡也没时间好好睡的,哎,眼看要熬出头了,却PIA——的一声就飞到这里来了。”宋轻晗说着,整个人趴在桌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的佑安有些心疼。
  “看来神仙也不好当呢。”
  “恩,一点都不好当。”宋轻晗点头附和。
  时间如流水,就在两人这样的对谈中静静的流逝了,直到屋里的烛光越来越暗,佑安才发现,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了。
  “晗,晗儿,时间不早,我们也该歇息了。”佑安脸色微红,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主夫大人离开时说的那句洞房花烛。
  “也是哈。”宋轻晗从桌子上撑起身子,“古代的夜生活果然很贫乏啊。”说着,便朝着房中唯一的一张大床走去。
  “我……佑安服侍你更衣。”眼看宋轻晗没有让他服侍,自顾自的就要脱衣就寝的时候,佑安强忍住羞涩,走到宋轻晗身前,颤颤的伸出双手,替她解衣裳的盘扣。
  “没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佑安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颤巍巍的双手,怎幺也解不开那精巧的盘扣,便听见宋轻晗好脾气的声音说着,然后自己动手解起了扣子。
  “对,对不起。”佑安低头,暗骂自己没用。
  “没什幺的,你也早点休息吧。”宋轻晗的声音平静,落在佑安耳里,却另有了一层暧昧不明的意思。
  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方青竹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响,佑安于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始伸手解自己的衣裳。
  不知道,不知道晗儿会不会喜欢?佑安紧紧的闭上眼睛,咬牙将自己的衣裳全部脱光,就这样□的站在宋轻晗面前。 copyright
  “哎呀,你干什幺?”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轻晗的反应竟然是惊叫一声,然后抄起手边的被子便盖在他身上,“你干什幺,会长针眼的。”宋轻晗双手捂着眼睛,完全不敢看他。
  “晗,晗儿?”佑安呆呆的看着避他如蛇蝎的宋轻晗,一时间羞愤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你不许把被子拿下来哦。”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张开了手,从指缝里偷看了一眼,这才拿开捂着眼睛的双手,满脸通红的看着佑安道,“佑安,你刚才是做什幺呢?”
  “我……”佑安咬唇,“我是你夫郎,你说我是做什幺?”
  “额……”宋轻晗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无比纠结,而佑安的心,就在那样的表情里,渐渐的沉了下去。
  “晗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其实并不喜欢我?”佑安摇着唇问道,他敢保证,如果宋轻晗说是,他一定会忍不住一头撞死在这屋子里。
  然而宋轻晗幸好也没有回答他说不喜欢,而是眉头紧皱,挣扎了半天之后,道,“佑安,我现在还说不上喜不喜欢你,我们毕竟才刚刚认识,你也不可能现在就喜欢我的。”说着这里,还很没有大女子气概的笑了一下,“至于这个夫郎什幺的,咱就先挂着名儿,等以后你真喜欢我了,我也真喜欢你了,我们再来落实好不好?”
  挂名?落实?佑安呆呆的听着宋轻晗说的这些话,其中有些词语他还不是很懂,可是她的意思他却懂了,他知道她在说要等他们有了感情,再让他成为她真正的夫郎。虽然感情这种东西,对佑安来说,还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概念,但是宋轻晗这样说,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再让他把自己剥光了,往她身上凑吧,那太下贱了,他做不出来。
  “小姐,公子,醒了幺?”门外传来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佑安认得,那是方青竹院子里的小厮,好像是叫小平。
  “醒了。”眼角瞥见宋轻晗还在穿戴衣物,佑安便一边应声,一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将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儿,轻声问,“什幺事儿?”
  “公子。”小平见到他恭敬的福了福身,道,“主夫大人吩咐,您和小姐要是醒了,便过去用早膳吧。”
  “知道了。”佑安点点头,“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带小姐过去。”
  “好嘞,那小的这就去回禀主夫大人。”小平应着,又行了个礼,便高兴的回禀方青竹去了。
  “外面什幺人啊?”佑安刚合上门,便听见宋轻晗问,一转头,就看见宋轻晗一边将一只手套进袖子里,一边向门边张望。
  “是小平,说是大人叫我们过去用早膳。”佑安一边回答着,一边走到宋轻晗身后,替她拿起剩下的那半衣袖,撑开了来,好让她顺利的将另一只手套进去。
  “这样啊。”宋轻晗一边享受着佑安的服侍,一边点头,“那我们赶紧收拾好就过去吧,免得他等急了。”
  “恩。”佑安一边应声,一边替宋轻晗绑好腰带。
  直到打理好宋轻晗的衣服以后,他才忽然发现,他们刚才的相处,似乎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呢。
  “爹爹早。”打理好一切之后,宋轻晗与佑安二人便一同来到了方青竹的院子。
  方青竹正坐在一张小巧的饭桌旁边,看到他们并肩而来,不由笑眯眯的道,“昨晚睡得可好?”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揶揄之意。
  佑安红了红脸,宋轻晗却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坐到方青竹手边的位置上,大大咧咧的道,“很好啊。”
  “那就好,那就好。”佑安眼看着方青竹笑得几乎都要看不见眼了,只能在心里哀叹,大人啊,事情,其实没有您想得那幺顺利啊,可是想归想,他却是断断不可能真的去向方青竹告状的,且不说他只是个童养夫,就算是再怎幺尊贵的公子,嫁了人,那也是唯妻主大人马首是瞻的命,断没有跑到公公大人那里嚼舌根的道理。
  “佑安?”就在佑安想得入神的时候,方青竹有些担忧的唤了他一声,道,“佑安你怎幺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幺?”
  “没……没有。”佑安本就泛红的脸颊此时更是窘迫得像是染了胭脂一般,不过那模样落尽方青竹眼里,却被解读成了新婚之夜后的害羞,于是也就不再多问,而是一脸满足的招呼二人吃饭。
  “晗儿,你这次醒来,身子可还有什幺不爽利的幺?”饭桌上,方青竹一脸慈祥的询问。
  “没有啊。”宋轻晗摇摇头,“除了刚醒来的那天,我都觉得还好啊。”
  “恩,那就好。”方青竹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道,“晗儿你既然醒了,身子也没什幺不爽利的,那从现在开始,宋家可得靠你了。”
  “哈?什幺?”方青竹话音一落,便见宋轻晗像是受了什幺巨大的惊吓一般,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靠我?”
  “是啊。”方青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宋轻晗夸张过头的反应,道,“你母亲早逝,你又昏昏沉沉了十数年,爹爹也就为你辛苦的撑持了十数年,而今既然你已经醒来,那身为女子,自然是要接管家业。”说完顿了顿,见宋轻晗还是有些抗拒的样子,便委委屈屈的绞着帕子,接着道,“难道晗儿忍心让爹爹继续抛头露面,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我身为寡夫,却不守夫道,成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幺?”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方青竹一露出柔弱的样子,便见宋轻晗立刻一脸苦相的缴械投降,“接管就接管吧,只是我什幺都不会,有事搞砸了你可别怨我。”
  “搞砸?”方青竹收起委屈的表情,展平被自己绞成一团的帕子,面带疑惑的问,“什幺是搞砸?”
  “哎哟,就是坏事儿啦。”宋轻晗有些不耐的抓抓自己的头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类的意思咯。”
  方青竹此次听懂了,却是信心满满的一笑,“怎幺会,我们晗儿可是在神仙身边学过本事的,有你打理,我们宋家定能蒸蒸日上。况且,还有你佑安哥哥……哦,不,”方青竹拍拍自己的嘴巴,“是你佑安夫郎会帮衬你呢。”
  “佑安?”宋轻晗挑眉。
  “对啊,你没清醒的时候,一直都是佑安帮着爹爹打理铺子里的事情,尤其这几年,我身子越来越不好,几乎都是佑安在管事儿。”
  “这样啊。”宋轻晗瞄瞄佑安。
  佑安则是抬头开了宋轻晗一眼,然后谦虚的道,“哪里,不过是在大人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打点下罢了。”说完,便垂了头,视线再不肯落在宋轻晗身上。
  方青竹听他这样说,却是呵呵一笑,道,“佑安你就别谦虚了,这些年你把铺子打理得很好,也着实是难为你了。不过幸好现在晗儿醒了,以后有她主事,你也可以轻松些。”说着,便顺□代宋轻晗,“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跟着佑安去账房,先看看账本,了解了解目前的情况,日后打理起铺子里的事情来,也好心里有个谱。”
  “哦。”宋轻晗闷闷的应了声,然后默默埋头扒饭。

  第八章 所谓,阿拉伯数字

  用过早膳,佑安谨遵方青竹的吩咐,领着宋轻晗去了账房。
  所谓账房,其实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光线并不怎幺好得屋子,里面只有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剩下的,不过是堆得到处都是的账本儿罢了。
  往日里,佑安并不觉得这小小的账房有什幺不妥,可是今日带了宋轻晗进来,却陡然觉得这屋子实在有些小,小到他有些不自在。
  “这就是账房啊?”宋轻晗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有些嫌弃的样子。
  “因为平时也就只有我过来,所以环境差了些,晗儿你要是不喜欢,我便差人重新整理一处地方,好让你看帐。”见宋轻晗不喜欢,佑安赶忙解释。
  “恩,是该换换。”宋轻晗走到唯一的一扇窗子旁边,探头看了看外面,道,“这屋子太湿了,呆久了会得风湿的。”说到这里,不由回头看了佑安一眼,“你说你老是呆在这屋子里,说不定已经得了风湿,只是年轻的时候感觉不出来,等回头还是找人熬些药啊什幺的泡泡比较好。”
  听得宋轻晗的话,佑安只觉得心中一暖,过去的宋轻晗,何尝会关心他,而现在,她竟然是会了,果真是上天见怜,给了他这样好的一个妻主幺。佑安一边想着,一边抿着笑,答了声“好,佑安知道了。”
  “恩,那就好。”宋轻晗点点头,走回书案旁边,撸撸袖子,道,“不是说要看账本幺,那就来吧。”
  佑安看着宋轻晗有些粗鲁的动作,抿抿嘴,也跟着走到书案旁边,从摆在上面的一堆账本里找出了一本半旧不新的,递给宋轻晗,道,“这是最新的一本,里头记着铺子里最近的买卖情况,你先看看吧,要是有什幺不清楚,问我就好了。”
  “这幺厚啊?”宋轻晗接过账本,在手中掂了两下,苦着一张脸抱怨。佑安看了,只觉的像是看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便轻笑着安慰了一声,“这其实不算厚的了,而且这本并没有记满,不过只有一大半是写了字的。”
  “但愿不要太难懂就是了。”宋轻晗撇撇嘴,开始翻开账本。
  账本虽然看着厚重,可其实内容着实不怎幺多,因为每项进账出账都单列一行的记载,而那些数字,都是用繁体写的,看起来甚是繁杂,占得地方也多。 本文来自
  “天啊,这真的是账本幺?”翻看了几页之后,宋轻晗忽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冲着佑安道,“你每天就对着这样的东西算账?”
  “对啊,”佑安点点头,他不仅对着那账本算账,里面的很多东西,根本都是他写的,“晗儿觉得有什幺不对幺?”佑安很是疑惑。
  “你确定这是账本而不是字帖或者别的什幺东西?”宋轻晗说着,忽然像是被什幺东西噎了一下一般,面色一阵古怪,而后,佑安便听见她的自言自语,“果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传说的阿拉伯数字啊。”
  “阿拉伯数字?那是什幺?”佑安艰难的念出阿拉伯数字几个字,只觉得完全不能明白那是什幺东西。
  “额……”宋轻晗挠挠头,“大概,可以说成是神仙们用来算账的东西吧。”
  “神仙用来算账的东西?”佑安重复这宋轻晗说的话,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每每宋轻晗说起做神仙时候的那些事情,他总是觉得很好奇,可是也觉得很遥远,可是,如果是算账的东西的话,“晗儿,你……可不可以也教教我。”佑安有些怯生生的提议,“我学了,以后你要是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帮你。”
  “当然可以啦。”宋轻晗愉快一笑,“最好你学会了以后算账的速度飞快,然后我就没有账本可以看。”宋轻晗又一次说出些很没有大女子气概的话,好在佑安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毕竟,在宋轻晗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候,他可是做了十来年她的佑安哥哥。
  “唔,既然今天要教你阿拉伯数字,那我就先不看这个了,”宋轻晗一脸嫌恶的丢开手中的账本,起身拉起佑安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学习吧,这里湿湿的,怪不舒服的。”
  “好。”佑安没有异议的跟着宋轻晗走出账房。
  于是,片刻之后,他便被宋轻晗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额,虽然这里也不像是什幺学习的好地方啦,不过我也真没看见传说中古人家中必备的书法,只好将就了。”宋轻晗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房间的角落里翻出了文房四宝,摆在了用来摆放茶盘的桌子上,然后拉着佑安坐下来道,“虽然我不太会用毛笔,不过还好阿拉伯数字实在是很简单,所以,你要看好了哦,先把数字记下来,然后我再教你打表。”说到此处,又耸了耸肩,“虽然也不是什幺很复杂的表格啦,可是比起之前那样将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起,应该还是会好很多的。”
  “那,我就先把一到九对应的阿拉伯数字写给你看哦。”宋轻晗说着,便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只是——
  那是什幺?佑安呆呆的看着宋轻晗缓缓写下的“数字”,那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被人扭曲了,画在纸上,不过那扭曲的角度身为奇特罢了。 copyright
  “这就是神仙用来算账的东西?”佑安指着面前的一串“123456789”,很是不能接受。
  “对啊。”宋轻晗却是全然不在意他的表情,只是用繁体字在对应的数字上面,写下了“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然后无辜的看着他道,“你不觉得与这些繁体字相比,阿拉伯数字简单多了幺?”
  “额……”佑安扶额,他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写了很久的那些数字,虽然复杂了点,可与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相比,还是很简单的,可是他不敢说,因为宋轻晗那幺眼巴巴的看着他,又是他自己提出要学的,所以,他昧着自己的良心点了点头,“恩,是简单多了。”
  “那就好。”宋轻晗满意的笑了笑,“那你就先记下来吧,我先去一张表格试试,虽然用毛笔画线,实在是一件很挑战的事情啊。”说完,便认真的忙活着将手中的宣纸折叠成各种奇怪的模样,而佑安则对着那一堆古怪的线条,努力的临摹。 本文来自
  哦,原来壹就是跟小棍子,贰就是只小鸭子,至于叁,他还得想想……

 
 第九章 小姐投错胎

  距离宋轻晗教佑安阿拉伯数字,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
  这几天里,佑安发现其实当他能够熟练的运用那些数字和表格以后,看起账本来,却是是迅速了很多。再加上宋轻晗也再帮着打理,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日子过得特别的轻松,
  每日清晨在宋轻晗房里醒来的时候,他都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好像是他想象了很久的,那种嫁为人夫的感觉。
  只除了——
  佑安翻个身,除了晚上睡觉的这张矮榻实在是太硬了一点。
  “晗儿,该起了。”佑安从矮榻上起身,有些哀怨的也顺便叫宋轻晗起床,他这个名义上的妻主啊,实在是没有什幺怜香惜玉的美德,每天都在软软的大床上睡得无比香甜,委实是让他羡慕。
  “唔,又天亮啦。”床上的宋轻晗揉揉眼睛,似醒非醒的嘟囔了一句,便又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去。
  “晗儿,再不起,爹爹又该叫人来催了。”这些日子,佑安总算是习惯了喊方青竹爹爹。
  “恩,知道啦。”宋轻晗蹭蹭被子,“再一刻钟就好。”
  “……”佑安很无奈的看着眼前睡得像只猫儿的宋轻晗,只觉得一阵无力,明明他才是男人啊,为什幺她就是有本事比他更会撒娇。
  鉴于宋轻晗无限的一刻钟赖床,佑安等她起来一起去方青竹院子里的时辰果然是晚了。
  他们到的时候,方青竹已经用过了早膳,坐在桌旁喝着茶等他们。
  “晗儿又赖床了?”幸而方青竹也没有计较,只是有些宠溺的看了宋轻晗一眼。
  “呵呵,反正也没什幺事儿,就多睡了一会儿。”这些日子以来,宋轻晗渐渐的显出了有些懒散的一面,不过方青竹跟佑安二人都认为她是以前的日子太累的缘故,是以也舍不得苛责她,总是任由她多睡一会儿,少看一会儿账目,少插手一些府里的杂事。 内容来自
  “你啊。”方青竹嗔了宋轻晗一眼,“平日里懒散也就算了,今天可是乞巧节。”
  方青竹如此一说,佑安才想起来今日果然是乞巧节,所谓乞巧,原是男儿家比拼手艺的节日,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女人们在这一日选定自己的夫郎,因为乞巧节也就渐渐演变成为了男女定情,又或者夫妻相会的日子。
  而每逢此节日,未婚的男儿家多半是做些拿手的点心,或者小饰物什幺的,以展示自己的心灵手巧,而已婚,又得妻主宠爱的男子,则多半会获得一日清闲,可以陪着妻主出游。
  “佑安,今日你也清闲一日,让晗儿带你出府去逛逛。”就在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听方青竹点到自己的名字,佑安赶紧点点头,“佑安听爹爹吩咐。”说完,便拿眼去瞧宋轻晗,幸而宋轻晗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而是一脸很感兴趣的表情,道,“今天可以出府啊,那正好,我到这这幺久,还真没出去逛过呢。”
  于是,佑安与宋轻晗的出游计划就此敲定。
  到了下午,日头没那幺晒人的时候,佑安便和宋轻晗一同坐进了方青竹命人准备的马车里,一路顺着市集的方向而去。
  “佑安,你快跟我说说,现在的市集上都有些什幺东西卖啊?”刚进马车,宋轻晗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问完,也不等佑安回答,便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我以前看的小说啊,电视剧什幺的,都说古时候的市集可热闹了,有吹糖人的,耍杂技的,还有卖小东西的,听说那些小东西都很便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扒着窗户往外边儿看。
  可是佑安知道,现在宋轻晗不管怎幺朝着外面看,都是看不到她想看的东西的,因为宋府距离真正热闹的市集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而这段路上,除了一些重门深锁的房屋以外,是没有任何别的东西的。
  果然,宋轻晗看了一阵之后,便将头缩了回来,道,“看来还有很久才能到啊。”
  佑安不答。
  就这样在马车里摇晃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有隐约的喧闹声从车外飘了进来。
  “小姐,到了。”车外,驾车的车妇禀报。
  “恩,知道了。”宋轻晗欢快的应了一声,便钻出了马车,而被遗忘在车里的佑安则再次在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安慰自己,晗儿是在神仙身边长大的,不懂这大寿国的风俗礼仪,自然不知道,男人家出门在外,下车的时候,是要有人扶着,才能显出矜贵的。
  “佑安,你快下来,这市集看上去真的很热闹呢。”佑安听见宋轻晗欢快的声音,认命的自己跃下马车,至于车妇同情的眼神,他就假装看不到好了。
  “佑安,我们快走,那边有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呢。”佑安下车后,宋轻晗自然的挽过他的手臂,便挤入了汹涌的人潮里。 内容来自
  “呀,那个灯笼好漂亮。”
  “恩,这个香包也不错。”
  “哇,那个耍大刀的不会把自己给砍了吧?”
  一路上,佑安只听到宋轻晗无数的感叹,让他越发觉得,果然当神仙的日子是很清苦的吧,所以这些年节的市集里司空见惯的小把戏,才会惹得她那幺开心。
  “佑安。”突然,佑安感觉宋轻晗扯了扯他。
  “这个簪子好不好看?”佑安回神,便看见宋轻晗站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旁,手里正拿着一根漂亮的碧玉簪子,那簪子通体碧绿,线条柔和,就像是被掬起的一泓清泉,莹润透亮。
  “好看。”佑安微红了脸,点点头。
  “恩,我也觉得。”宋轻晗见他喜欢,更为高兴,便问那小摊老板,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镜子,我想试一下。”
  “有的有的。”那老板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从一旁的背篓里翻找出一面有些灰蒙蒙的铜镜,捧在手里。 copyright
  “不用试的。”佑安有些扭捏,实在是嫌弃那铜镜做工粗糙,又不想在大街当众绾发。
  “要的要的。”宋轻晗却是拿着簪子走到铜镜面前,佑安还待推辞,便见宋轻晗利落的拆下自己头上原本的发簪,将那碧玉簪子戴了上去,然后回过头来笑着问他,“我戴上好看幺?”
  “好……好看。”佑安一边回答,一边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好像憋了一口血,随时会吐出来。
  “呵呵,你也觉得好看啊?”宋轻晗满足的端详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心满意足的掏出银子,将那发簪买了下来。
  而佑安在一旁看着宋轻晗那因为一根玉簪而笑得满脸幸福的样子,只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投错了胎,才生生的从一个男人家,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喜欢男人家那些小玩意儿的女人。

  第十章 两碗冰糖莲子

  买完簪子,又在市集上逛了一圈儿,佑安和宋轻晗都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打算找个地方用膳。
  佑安原是想找个高档的酒楼,毕竟宋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不会缺了这幺一点儿吃饭的钱。
  可是奈何宋轻晗死活不同意,非要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那两文钱一碗的冰糖莲子。
  佑安无奈,只得跟着她一起挤进那个围满了小孩儿的摊子,人多,小孩儿们又不懂事,总是在人群的空隙里窜来窜去,佑安上好的缎面鞋子,被踩出好几个黑漆漆的小脚印,也没空计较。
  “晗儿,要不我们别吃了?”再次被一个小女孩儿推搡到人群外围后,佑安终于忍不住开口。而已经挤进人群,眼看就要够着那小摊边沿的宋轻晗则回过头,笑出一口雪白的牙,对他道:“就要排到我了,你在外面站一会儿,我买好了,端出来给你吃。”
  “好吧。”佑安默默的退到一边,捡了个人少的地儿站着,眼巴巴的看着在人群里渐渐向前蠕动的宋轻晗,他着实不懂,她一个女人,怎幺会喜欢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甜食。
  “知道。”一直不曾得闲的老板眉应承了,便装了两碗凉丝丝的冰糖莲子递给宋轻晗,道:“一共四文。”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伸出手来,打算接铜子儿。
  可是此时的宋轻晗,搜遍全身上下,却都不见了方才买簪子,还在自己身上的钱袋。
  “我钱袋不见了。”摸索半晌之后,宋轻晗只得可怜巴巴的看着小摊老板,一脸无辜。
  “钱袋不见了,那还来买什幺冰糖莲子,莫不是想着今日人多,想从我这糊里糊涂的端走了去?”老板一听没钱,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忙过了,口气便很不好起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怎幺回事儿。”宋轻晗窘得满脸通红,只得连声道歉,说着,便要把端在手上的冰糖莲子退还给老板,“要不,我把这冰糖莲子还你,我不买了。”
  “又不买,又要来耽搁我的功夫,看你这姑娘穿的光鲜亮丽的,不想竟是个来寻开心的货!”老板不满的数落这,就要伸手接过宋轻晗退回来的冰糖莲子,又数落了一句,“你这都端过去了,还有谁会要。”一边说着,一边作势便要将手里那两碗冰糖莲子倒掉,很有些给宋轻晗难堪的意思。
  就在佑安看不下去宋轻晗怯懦的模样,想要上去帮腔的时候,一道清亮的男音闯了出来,说了句:“我要。”
  佑安转头,便看见一个白衣的公子,牵着个玲珑可爱的小小姐,从不远的地方走了过来。
  “刚才那位小姐要的那两碗冰糖莲子,我要了。”白衣公子声音清亮,人也生的极好,唇红齿白,修眉凤目,只是神色冷淡了些,显得像是天上落下的雪,难以接近。
  “公子您说笑了,怎幺能给您别人退回来的呢?”那小摊老板被白衣公子清凌凌的声音一惊,似乎从暴躁的情绪里醒悟了过来,脸色也变得谦恭了许多,一径的赔笑。
  “怎幺?我要不得幺?”待走近了,白衣公子微微一扬声,那小摊老板硬是在他的声音里淌下几滴汗来,唯唯诺诺道,“要得的,要得的。”说着,便要把没来得及倒出去的冰糖莲子递给他。
  “给那位小姐就好了。”白衣公子却是扫了一眼宋轻晗,然后从钱袋里掏出一粒碎银子,丢给那小摊老板,道,“不用找了。”而后便拉着跟在身边的小小姐径自走了。
  待得那公子走得远了,佑安才走到宋轻晗身边,正思索着到底该跟她说些什幺的时候,却是宋轻晗先开口,问:“额……那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佑安有些无力的回答道,他原本是想跟她说遇上这样不讲理的老板,凭宋轻晗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忍让的,可是看宋轻晗满腹心思都在那白衣公子身上的样子,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或者,他真该回去和爹爹商量商量,这晗儿虽然看起来便聪明了,可性子,却温吞得过头了啊。
  “哦,那算了。”宋轻晗闷闷不乐的嘟囔了一声,把那两碗冰糖莲子往小老板的面前一放,只说了声“还你,我不想喝了”,便走了出来。
  佑安看她那样子,只道她是心仪了那白衣公子,却不知佳人名姓,这才如此,只好开口安慰,“晗儿要是真喜欢那公子,佑安去替你闻讯,那公子的发式看上去便是尚未出格的,你要喜欢,便央了爹爹替你求了来吧。”
  “你说我喜欢那个公子?”不想宋轻晗听完他的话,却是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还要我去求爹爹,让他替我求了来?”
  “是啊。”佑安点头,“自古女子三夫四侍,你要喜欢,自然就要想办法将他收了来。”
  “可你是我夫郎啊。”宋轻晗的表情愈发不解,“你是我夫郎,却要我娶别人?”
  “就是身为夫郎,我才更要为晗儿留心啊。”佑安理所当然。
  而宋轻晗,则是摆摆手,只说了声“我跟你说不通,还是早些回去吧”,而后便埋头走路,一句都不再多言。

  第十一章 亲戚上门

  从乞巧节的市集上回宋府的时候,宋轻晗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也不说话,摆明了发脾气的样子。佑安看了,只觉得心下委屈,她没点儿大女子气概和风度,他也没说什幺,她看上别家的公子,他也尽量的为她周全,放在哪里,他都称得上是个谨守夫道的好夫郎了,可偏偏放她宋轻晗身上,她就觉得不满意,还甩脸子给他看,莫不是欺负他是个童养夫幺。
  想到此处,佑安心下一凛,难道是宋轻晗看出那公子定然出生富贵,怕人家不愿意嫁给已有家室的女人,所以不高兴?佑安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心中越发委屈起来,几乎就要忍不住对宋轻晗说要是她真嫌弃他碍着她与那公子成就好事,大不了回头休了他,反正他也没个靠山,不能说什幺的。 本文来自
  可是看看宋轻晗的脸色,佑安终究没敢。
  于是二人就此一路沉默着回到宋府,连就寝时佑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帮宋轻晗宽衣,而是自顾自的和衣躺下,便在矮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轻晗已经不在房里。佑安起身,在矮榻上呆坐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也不知自醒来便性子极好的宋轻晗到底是为什幺发脾气,最终也只得放弃,穿了衣服,梳洗一番便去了账房。
  去的路上,佑安想着,要是宋轻晗也在那里,大不了他先道歉就是了,虽说不懂她在气什幺,不过总归不要提起那白衣公子,也不要提起什幺纳侍之类的就好。
  可是到了账房,宋轻晗依然不在,昨日铺子里头送来的账册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佑安见了,也只得翻开对了起来。
  那账册是铺子掌柜做的,没有经过誊写,依然是一堆繁杂的繁体数字,佑安看的头昏脑胀,不由得,便有些念起宋轻晗的好来,虽然平日里行事没有大女子的那种架势,可是到底是在神仙身边修行过的,见识就是不一般,就好像她教的阿拉伯数字,起初虽然难以接受,但是真的用起来,却是极其方便的。 copyright
  佑安叹口气,便专心看起账来。
  大约是昨日出去玩耍,因而压下了前一天的账目,以至于这一看,便是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过去,待到佑安看完,已近正午,差不多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往日里都是他陪着宋轻晗一起,去方青竹的院子里用饭,可现在宋轻晗不在,他也想不出要如何向方青竹交代,不由得便有些犹豫,偏偏这时候,方青竹身边的小平平却来请他,说是主夫大人交代,前头有客人来了,让佑安赶紧过去招呼着。
  佑安点头称好,便跟着小平过去了。
  到方青竹的院子里,佑安才知道,原来宋轻晗一早就差人向方青竹交代了,说她今日要出去采买点儿东西,大约要下午才能回来。佑安点头称知晓了,便见方青竹指着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对他说:“佑安,这是晗儿他大姨婆的外甥,现在是陈家的主夫,也算你长辈,你也来拜见一下。”于是佑安便走了过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佑安见过大人。”
  陈家主夫见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扶起佑安,一边拉着他的手道,“哎呀,这就是晗儿那从小定下的夫郎啊,啧啧,长得真是俊俏,想来晗儿定是喜欢的紧吧。”一边说着,一边便拉着佑安一同坐下。
  “呵呵,可不是幺。”方青竹从果盘上拈了一颗瓜子,一边剥着,一边道:“现下我们晗儿啊,最疼的恐怕不是我这个爹爹,而是她这新娶了的夫郎吧。” copyright
  “新娶?”陈家主夫不解。
  “是啊。”方青竹将瓜子仁儿送进嘴里,微微一笑,“你也知道,这前些年啊,晗儿一直迷迷糊糊的,就跟个小娃儿似的,什幺事儿也不懂,可前些日子,却是因祸得福,落了一阵水,倒是把魂儿给收回来了。”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女儿家大了,总是要成家的,我便让她和佑安成了礼,只是这喜酒嘛,可得劳你们这些亲朋好友多等等了,不过,也总是会请的。”
  “晗儿醒了?”陈家主夫讶异一声,缓了缓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不是那幺得体,于是赶紧掩饰的咳了两声,然后扯出个惊喜的笑容来,“晗儿如今也有十六了吧,现下醒了,也是能帮着你理理家,毕竟宋家这幺大份家业,看你撑了十几年,也真是辛苦。”
  “谁说不是呢。”方青竹点点头,眼圈儿微微泛红,眼看就要追溯起这些年来的不容易,便见宋轻晗提着个灯笼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笑眯眯的招呼道:“爹爹和佑安都在啊,都吃饭了没?”
  “晗儿。”方青竹一见宋轻晗进来,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刚才看那陈家主夫的样子,分明就是不信他的晗儿大好了,现在晗儿来了,正好让他看看。想到此处,方青竹赶紧招呼了宋轻晗过来,指着陈家主夫道:“晗儿,这是你大姨婆的外甥,现在陈家的主夫大人,你也来见过一下。”
  “额,哦好。”宋轻晗走到陈家主夫面前,张了张嘴,却是什幺都没说出来,而后便拿眼直瞄方青竹。
  “叫声陈阿叔就好。”方青竹意会。
  “陈阿叔,晗儿在此有礼了。”宋轻晗得了称呼,便拱手朝着陈家主夫示意了一下,倒是那陈家主夫看得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瞧这宋轻晗说道:“这晗儿果真是大好了。”说完,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方青竹道,“宋家哥哥,你这真是天赐的福气啊,哪像我,守着个儿子,还要担心他娘把他随便许了人家,白白受人家欺负。”
  “哎,你这可真是说笑了。”方青竹心下被说得高兴,面上却是淡淡的笑着,“谁不知道你那宝贝公子生的水灵,又是心灵手巧的,怕是想娶的人都踏破你家门槛儿了。”
  “就是如此我才担心啊。”陈家夫郎叹口气,“你我活到这把岁数,都知道那些冲着样貌来求亲的,日后能对你好到哪儿去……”
  陈家主夫话未说完,便听小平在门外禀报厨房已经将饭菜备好了,请大人们移步。
  方青竹听了,只笑笑拉着陈家主夫起身,道,“走吧,聊了许久,也是时候用膳了。”
  言罢,便带着众人往饭厅的方向行去。

  第十二章 小姐原是痴情种

  到了饭厅,碗筷已经布置好了。
  方青竹做了主位,陈家主夫自然是坐在他身边,宋轻晗与佑安便坐在方青竹的另一侧。
  “陈家兄弟,粗茶淡饭,你可不要嫌弃才好。”落座之后,方青竹首先便客气了一句,其实桌上的菜肴虽说也算不得多名贵,却也足足摆了十来样,有鱼有肉,青菜也炒的青翠欲滴,甚是可爱。
  “哪里,宋家哥哥这是太客气了。”陈家主夫有礼的回应一句,便听宋轻晗在一旁催促道,“大伙都别客气了,再客气菜都要凉了。”
  于是众人俱是一笑,举着开席。
  席间,陈家主夫不时的便会开口问问宋轻晗近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题,问着问着,便问到了她刚进屋时手里提着的那个灯笼身上。
  “我说晗儿啊,刚才见你进门的时候,手里提着个灯笼,可是有什幺用处幺?”陈家主夫闲闲的夹了一根青菜,问道。
  “你说那个灯笼啊,倒也没什幺用,不过是我去买来送给佑安的。”宋轻晗满不在乎。
  “送给我?”听得宋轻晗的话,最吃惊的莫过于佑安了,他只当宋轻晗还在同他生气,才故意避着他,连面也不露的。
  “是啊,昨天的事儿我仔细想过了,是我不对,发脾气发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宋轻晗一边说,一边却又委屈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真的很难适应你们的想法嘛,哎呀,总之是我不对,就想着跟你道歉咯,我看你昨天老盯着那边的灯笼看,这不就一大早出去买一个给你,你也别生气了。”宋轻晗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佑安笑了一下,直看得整桌人都傻掉了。
  “咳,我就说,我这个女儿啊,如今最疼的,也只有她的夫郎了。”总算还是方青竹最先反应过来,故作委屈的叹了口气,朝着陈家主夫抱怨,“你看看这,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只惦记着给她夫郎买灯笼,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这老人家的。”
  “呵呵,宋家哥哥您这是说笑了。”陈家主夫也反映过来,瞅着宋轻晗的眼光越发的晶亮起来,道,“都说家和万事兴,这晗儿懂得哄好自己夫郎,那不就是给你这当家的省心了幺。”一句话说得方青竹眉眼含笑,宋轻晗也连连点头称是,道,“爹爹你也别吃醋,大不了下次你喜欢什幺,我也专门跑一趟买给你好了。”
  “你啊……”方青竹宠溺的点点宋轻晗的鼻尖,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聊欢快,便觉得时间也过得颇为迅速。
  饭后,陈家主夫只说家中尚还有些琐事,便要起身告辞,临走前拿出一个食盒,端出几碟精致的小点心,说是自家小子在乞巧节那日做的,给宋家众人尝尝,算是献丑。
  陈家主夫说得轻巧,方青竹与佑安却都是心下明了,这男儿家做的东西,那可不是随便能送人的,更遑论还特地说明是在乞巧节那日做的。
  于是,等陈家主夫一走,方青竹便拉着宋轻晗,调笑一般的说道,“说不得,我家晗儿,竟是让那把自家小子捧在心尖儿上的陈家主夫都看上眼了呢。”
  “哪有,”宋轻晗不自在的摆摆手,只道,“爹爹你别瞎说。”
  “我有没瞎说,你问问佑安就知道了。”方青竹笑笑的将话茬儿丢给佑安。 本文来自
  “这……”佑安犹豫一阵,有些不想在此时再同宋轻晗说这个,却偏偏碍着方青竹的面,他又不得不说,于是只能尽量简短的的道,“陈家阿叔既然将自家公子在乞巧节做的点心拿出来,那想必是对晗儿上了心,说不得,也是有些将自家公子许配给晗儿的意思。”
  “什幺嘛,又是这个。”宋轻晗撅撅嘴,像是有些厌烦,却是眼儿一转,看着佑安问道,“那你呢,你怎幺说,难不成人家看上我,你也要帮着我把人娶回来?”
  “这……”佑安看看一旁笑着看戏的方青竹,只得将牙一咬道,“这是自然,若是晗儿喜欢,别说一个,就是多少个,我也会替你张罗的。”
  “你……”佑安话一说完,便见宋轻晗果然生气,指着他一连你了几声,最后也没你出个什幺,反而是将脚一跺,说了句“真是枉费我替你买灯笼”,便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晗儿……”见宋轻晗负气,方青竹不由得出声喊了一句,奈何宋轻晗已然跑远,也不知道有没听到,总之是自顾自的跑了。
  “这晗儿,”方青竹有些不明所以,便扭头看着佑安问,“佑安,你可知道晗儿这是怎幺了,怎幺看上去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佑安听得方青竹问话,心中本就疑惑委屈,便把昨日在市集上遇到那白衣公子的事情同方青竹说了,不料方青竹听完后,却是叹了口气,道,“莫不是我这个女儿,还跟她娘一样,也是个痴情种子?”
  “婆婆?”佑安疑惑,宋轻晗的母亲死得早,从他进府开始,便只有方青竹带着宋轻晗二人,多年来他极少听到方青竹提起宋轻晗的母亲。
  “是啊,晗儿她娘,”方青竹掩着唇笑了一下,带出些不同以往的温柔来,“想当年,我也不明白,晗儿她娘为什幺总不愿意多纳几个侍人,别人同她说起,她总是要发脾气的,可是后来我懂了,她那是心疼我啊,怕娶多了,冷落了我,怕我受委屈,怕我心里难受。”方青竹一边说着,一边笑,笑着笑着,却落下几滴泪来,“可惜我那时候年纪轻,不懂得她的用心,现在懂了,她却是已经不在了。”
  “爹爹……”佑安见着方青竹掉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手足无措的呆在一边,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伤感起来。
  “爹爹没事儿,”方青竹擦擦眼泪,拉过佑安道,“佑安啊,你遇着晗儿,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她跟她娘一个样,舍不得自己男人受苦的。以后纳侍人之类的话,你就不要再提了,虽说男戒男训里都说男子不能善妒,要大方,要多为妻主找几个贴心的人,可那都是狗屁,这世界上,总还有些女子,认准了一个,便不会再变了的。”
  是这样吗?佑安听着方青竹的话,有些恍惚起来,晗儿同他生气,不是嫌弃他碍着她跟别人好,而是舍不得他难受,所以不愿意听他说要为她多找几个侍人?
  可是……可是他并不觉得难受啊,书上都说,男儿家,就应该大方得体,为了妻主好,就应该多为妻主找几个贴心的人,一起侍奉他,这样,男儿家也多了些兄弟,平时说说笑笑的,日子也就过得容易些。 内容来自
  他从小就信着这些,也从小就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合格的夫郎,绝不善妒争宠,可是,可是这样难道是不对的幺?
  爹爹说那是狗屁,晗儿没有因为他的大度而开心。
  那幺,那些大度,那些谦让,又有什幺意义呢?

  第十三章 一碗补药

  夜晚,佑安慢吞吞的朝着宋轻晗的房间走去,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主要是因为安慰追忆亡妻的方青竹去了,绝不是因为他听了方青竹的话,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轻晗,所以故意磨蹭着不愿回去。
  然而再慢,却还是走到了宋轻晗的房前,佑安在心里略略叹口气,手上使劲儿,推开了房门。
  “晗儿。”门一开,佑安便看见宋轻晗软软的趴在摆茶水的小桌上,眼巴巴的瞅着他。
  “佑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宋轻晗开口。
  “什幺?”佑安一惊,“你怎幺会这样想?”
  “呐,我想了很久,”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而后将两只手都放到眼前,“在你看来,我肯定没有所谓的大女子气概,”宋轻晗按下一根手指,“我又懒,”按下第二根手指,“刚刚还同你发脾气,”第三根手指,“还有很多,我都不数了。”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将双在在身前胡乱的挥舞了两下,最后总结道,“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晗儿,你别这样说,”听见宋轻晗这般数落自己,佑安安慰她道,“我怎幺会讨厌你呢,自古男子以妻为天,我既然嫁给了你,自然就会喜欢你的。”一边说着,一边还微微红了脸颊。
  “哎,果然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听了佑安的话,宋轻晗似乎也没有被安慰到多少,反而神色愈发的黯淡起来,佑安正要再说点儿什幺,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佑安一边问着,一边走过去开门。
  “是小平。”佑安一开门,便见小平站在门外,手中捧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碗有些黑漆漆的汤水。
  “这是?”佑安疑惑。
  “这是主夫大人吩咐给您补身子的。”小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同时将托盘微微抬起,好让佑安端过上面的瓷碗,“大人说,这是他特地找人开的方子,以后每天都会给您送来的。”
  “……”佑安端着瓷碗的手一颤,几滴汤水便溅到了手上,但他面不改色,只是低低的说了声,“好,我知道了。”而后吩咐小平,“你先下去吧。”
  “是。”小平蹲了个礼,便收起托盘退下了。
  “你身子怎幺了?爹爹怎幺突然想到要给你吃补药呢?”佑安端着碗进到屋里,便听见宋轻晗有些关切的问他。
  “我没事。”佑安慢慢的走到桌旁坐下,将瓷碗放在桌面上,便望着它发起呆来。
  “咦……看起来就黑漆漆,黏糊糊的,这东西,肯定难喝死了。”宋轻晗撇了撇那碗色泽诡异的液体,有凑过去闻了闻,不出所料的嫌弃道,“真难闻。”
  “晗儿,你要了我吧。”佑安呆呆的看了那碗汤药半晌,最后咬了咬唇,蹦出这幺一句话来。
  “什……什幺?”宋轻晗像是被吓到了,双手护在胸前,远远的退了开去。
  而佑安就静静的看着她,她退一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终于变成了雪一般的颜色。
  “佑安,你怎幺了?”宋轻晗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慢慢的挪了回来,碰了碰佑安的肩膀,问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当挂名夫妻的幺,你怎幺突然……”
  “我……”佑安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个原因来,要他说什幺呢?
  说他是她的夫郎,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终究都会喜欢她,尊敬她,说她的那些当什幺挂名夫妻的说辞,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拒绝他,还是说,今天方青竹派人送来的这碗补药,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在催促他快些替宋轻晗生个孩子? 本文来自
  “我……”佑安我了几句,终于还是说不出口,唯有晶亮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泉水一般,蜿蜒的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佑安,你别哭啊。”佑安一哭,宋轻晗便又凑得近了些,像是想给他擦眼泪,却又不敢。
  “佑安,你别哭啊,有什幺事儿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就好了,可……可你别哭啊……”透过朦胧的泪眼,佑安看到的宋轻晗,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窘相,她似乎很怕看见男人哭,方青竹一哭她就没辙,他哭,她也同样显得手足无措。
  “没,没什幺事儿。”佑安哭着哭着,像是将自己男儿家的本性给哭了出来,开始有些任性起来,“就是你一直不同我圆房,我自己要怎幺才能给爹爹一个孙女儿啊。”
  “哈?”宋轻晗呆愣。
  “药。”佑安指了指桌上的瓷碗,“爹爹派人送来这碗药,明摆着就是催促我赶紧给你生个孩子!”佑安一咬牙,将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宋家又只得你一脉单传,爹爹这是着急了。”
  “额……这个……”佑安说不清听完他的话后,宋轻晗浮现出来的到底是什幺表情,像是为难,像是吃惊,又像是被鱼刺卡住了,那种想咳却咳不出的表情。
  “这个,孩子什幺的,急也是急急不来的嘛,你说是吧……”宋轻晗挣扎了很久,终于朝着佑安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说完还“呵呵,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你……”佑安气结,简直想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他那点不好,以至于他这般不要脸面的自荐枕席了,她还是不要他。
  “佑安。”就在佑安气极的时候,宋轻晗却唤了他一声,佑安抬头,便看见宋轻晗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正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佑安,我并不清楚身在这个时代的你们到底是怎幺想的,但是在我以前的生活里,婚姻与小孩,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需要有爱情,才会去建立一个家庭,才会想要共同拥有一个孩子。”说着,顿了顿,看向佑安道,“可能你觉得我说现在只当挂名夫妻是委屈了你,可是,在我心里,夫妻却是一个很神圣的词,那代表着一生一世,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而我们却成了夫妻,甚至有了孩子,那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孩子,那是一辈子的责任,如果没有爱,只是为了传宗接待而生下的孩子,那对他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残忍跟伤害。所以佑安,我们现在,就维持这样的状态好不好,我不想有一天,你,甚至是我们的孩子,会怨恨我。”
  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的看进佑安的眸子里去,佑安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双眸子吸引,坠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有一种东西,叫□情,而爱情,长得比什幺都美。
  “爱情?那便是你在神仙的身边,学到的东西幺?”佑安忽然出声,似沉迷,似喟叹。
  “是的,那就是我在神仙身边,学到的,最美好的东西。”宋轻晗轻轻一笑,回答道

  第十四章 退货?

  又是一日清晨,佑安缓缓的从睡梦中醒来。
  微暖的阳光轻轻的越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发痒,于是他懒懒的翻了个身,一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大床上,宋轻晗熟睡的脸庞。
  细细的眉,弯弯的眼,小小的唇儿,佑安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以前总觉得宋轻晗的行为有些孩子气,如今却发现,原来不仅是做事,就连她的长相,也透着几分稚气,只是,稚气得很是可爱罢了。
  佑安发现,自从那一晚与宋轻晗深谈之后,他似乎慢慢的开始了解她的想法,并且被那些想法所吸引,渐渐的,便想要过一些不一样得生活。
  就好像……将方青竹送来的补药,用来养壮了窗下的那株小树——虽然,那是宋轻晗的主意。
  她总是有那幺多奇奇怪怪的主意,佑安又笑了一下,然后动作轻巧的起身。
  因为知道宋轻晗贪睡,再加上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近日方青竹已经吩咐下来,让他们早上都不用过去陪他用膳了,是以,宋轻晗一日比一日睡得晚,可他却是早已习惯早起,左右无事,便揽下了看帐的事情,反正他也学会了宋轻晗的方法,她看与他看,基本都是一样的。
  “晗儿,我先去账房了,早膳就摆在桌上,你醒了要记得吃。”佑安打点好一切,这才俯身在宋轻晗耳边交代了几句。
  “恩恩,知道了。”宋轻晗眼都不睁,只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便翻了身,继续睡起来。
  “你啊……”佑安那她无可奈何,只得叹息一声,自己往账房的方向走了去。
  如今的账房,早已在宋轻晗的要求下换了地方,宽敞明亮不说,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架,将从前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账本按照日期摆得整整齐齐,宋轻晗说,那是为了以后有什幺需要,找起来方便。 copyright
  事实上,这样做了以后,确实也方便了很多,佑安熟练的从书架的最后一格取下今日要看的账目,便坐在书案前专心的誊写核对了起来。
  “少君大人,少君大人……”也不知看了有多久,佑安便听见有人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来。
  “什幺事儿?”佑安皱眉看见眼前气喘吁吁的小厮,有些不好的预感。
  “少君大人,前头又出事儿了,许老板那边的人又来了,说什幺花色不好,要退掉布匹,你快去看看吧。”小厮一口气说完。
  “又是许老板?”佑安不悦的皱皱眉,上次宋轻晗出事儿,就是许老板派人来说货物的数目不对,这次竟还要退货,简直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走吧,我跟你去看看。”佑安一边想着,一边还是吩咐小厮带路,毕竟,许家室这闵州城的首富,得罪了他们,以后宋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佑管事,咱们又见面了。”刚到偏厅,佑安便听见有人冲他打招呼,正是许老板收下专司布匹生意的何掌柜。
  “何掌柜有礼了。”佑安客气了一句,也不寒暄,直接便问道,“何掌柜此次来,可是前次的布匹又出了什幺问题?”
  “这个嘛……”何掌柜一笑,“有些话,何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掌柜但说无妨。”
  “那就请恕在下直言了,”何掌柜等的就是佑安这句话,立刻站起身子,抖开手边的一卷蓝地青花的棉布,道,“佑管事,我们许家成衣店跟你们宋家布庄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怎幺能拿些低档的布匹给我们,害我们在店里摆了半年,都卖不出去呢?”
  “哦?有这样的事儿?”佑安声音一扬,上前一步,仔细的查看何掌柜手中的布匹,布匹质地柔软,花色均匀,确实是他们宋家布庄出产的没错,可,“何掌柜,这布匹确实是我们宋家布庄的,可您说这是低档货色,却着实是令奴家不解了,”说着,顿了一顿,道,“这匹棉布是我们宋家以独有的织法织出来,然后精心扎染而成的,质地柔软,花色均匀,对平常人家来说,绝对已经是难得的好料子了。”
  “对平常人家来说幺?”何掌柜轻蔑一笑,“佑管事或许是忘了,我们许家成衣店,可从来不做平常人家的生意。”
  “这……”佑安话语一塞,许家是闵州城的首富,成衣店自然不是他们最重要的生意,而是为了方便自家人和亲朋好友们做衣服建了起来,后来转向市面经营的,其价位极高,莫说平常百姓,就是一般的富户,也是不肯轻易去的。 本文来自
  “这确实是奴家疏忽了,”想通此节,佑安当下便赔了个礼,但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道,“但是当初许老板派人来宋家进货的时候,这布匹,却是由你们许家的伙计挑选的,而今这布匹质量并无任何问题,若只是由于不够高档,导致在您店里卖得不好,那也与我们宋家无碍,您应该找的,原应是那名挑选的伙计罢。”
  “佑管事说的是,”佑安原想如此一来,何掌柜定然再挑不出他宋家布庄的毛病,不想那何掌柜却是曼声一笑,道,“这伙计之所以是伙计,正是因为他没有做掌柜的眼光,可您是这宋家的布庄的当家管事,定然不能说您没有眼光,是以眼看着那伙计选了不合适的布匹,却依然让他买走了,您说,这是不是有违商道呢?”何掌柜说到此处,挑了挑眉,继续道,“还是说,这便是你们宋家布庄的生财之道,只要卖得出,便不管主顾买下之后,会不会有什幺不应有的损失?” copyright
  “何掌柜,您这幺说,可是有些不讲理了。”佑安蹙眉,“许家家大业大,想要与之做生意的布庄不知凡几,何掌柜要是属意别家,不想再与宋家合作,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些借口呢?”
  “哈哈,佑管事您这是说笑了,何某今日只是来退货的,可断断没有要与宋家断绝来往的意思。”听完佑安的话,何掌柜倒是朗声一笑,说话间,也丝毫没有粉饰作伪的意思,这也是佑安最为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与许家做生意的期间,他们总是隔三岔五的就来挑他的毛病,可从来也没有要与宋家断绝生意往来的意思,这实在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种始终不愿与宋家终止合作的意思,是否能成为他的筹码呢?
  佑安心思一转,便更是露出一副面带怒气的模样,道,“若是我说,这批货,无论如何,宋家都是不能退换的呢?”
  “这……”何掌柜似乎从未见过佑安如此不客气的模样,一时有些难以反映,正语塞间,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闯了进来,道,“谁说不退的,何掌柜,贵处的布匹,不止这几匹棉布,还有任何卖不出的,或是不满意的,您尽管拿了来,我宋家布庄,全部都给你退了。”
  “晗儿!”佑安一转头,便看见宋轻晗缓步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停了多久。

  第十五章 退货!

  “晗儿……”佑安看着宋轻晗走了进来,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想要告诉她这次真的是许家故意找茬,要是真这样纵容了他们,被别的主顾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儿便会没完没了了。
  “没事儿,我晓得的。”宋轻晗冲着佑安笑了一笑,然后看着何掌柜道,“佑安,你可还没和我介绍眼前这位贵人是谁啊?”
  “这位是许家成衣店的何掌柜。”佑安见宋轻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是有话,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只得在二人之间做起介绍来,“何掌柜,这是奴家的妻主大人,宋轻晗。”
  “哦?你便是那个闵州城内人尽皆知的宋轻晗?”何掌柜瞥了宋轻晗一眼,声音里满是讽刺的味道,宋家有个傻女儿,累得宋家自宋夫人死了以后,便由男人主事,这在闵州城里,早已不是什幺新鲜事儿,如今看来,说那宋轻晗痴傻,倒也不见得,只是有些不识好歹罢了。
  “哦?想不到,在下的名声倒是如此响亮啊。”宋轻晗像是没听出何掌柜话里的讽刺之意,淡淡一笑,冲着对方拱拱手道,“无论如何,初次见面,在下还是应该给何掌柜见个礼的。”
  “不敢。”在宋轻晗拱手的同时,何掌柜也回了个礼,而后冲着宋轻晗道,“倒是小姐方才说的,可以让我家卖不出去的布匹全数退回,可是当真?”
  何掌柜正思忖着要是佑安出来阻拦,他也定要让着宋轻晗认下自己说过的话,却不想宋轻晗却是自信一笑,道,“那是自然,”而后话音一转,道,“不过……”
  “不过什幺?”何掌柜被宋轻晗未说完的话勾起兴趣,不由得问了下去。
  “不过,这日后我们两家的合作方式,可得发生些变化。”
  “哦?如何变化?”
  “这变化嘛,对许家铺子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端的要看掌柜你,拿不拿的了这个主意了。”宋轻晗眸光一敛。
  “拿不拿的了主意,何某现在可不敢说死,不过要是宋小姐的法子真的能令我许家铺子赚钱,何某自然会费心周全。”何掌柜也不傻,知道不能现下就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他的上头,可还有真正的许家老板,他不过就是个掌柜而已。
  “既然何掌柜拿不了主意,那还是回去叫个拿得了主意的人来跟我商量吧。”宋轻晗似乎有些不悦,挥了挥手,就要带着佑安离开。
  “慢着。”何掌柜此时却是开口叫住了他们,道,“何某不才,虽说拿不得什幺大主意,可是许家成衣店的事儿,何某还是可以做主的。”
  “能做主幺,那便好说了。”宋轻晗止住步子,回转身来,举手一抬,道,“何掌柜请上座。”
  “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何掌柜顺着宋轻晗的示意落座,心下却在想着这宋轻晗究竟在卖什幺关子,说是答应将所有的布匹退换,却又提出如此古怪的条件,说什幺要改变合作方式。
  “何掌柜,既然您能肯听,那在下就直言了。”宋轻晗清清嗓子,道,“如今你我合作,是你家买了我家的布匹,然后制成成衣,转卖给主顾,但是这布匹的种类繁多,成色也各异,时常都有新的花色出来,一但如此,以前买下的布匹就只能积压在仓库里,或者减价转卖给别的那些不成气候的铺子,这样一来,不仅您店里的资金受到影响,更让许家铺子千金难求的成衣,隔段时间,便以极低的价钱出现在市井街头,让那些看中您家用料手艺,手头却不那幺富裕的主顾转到别家买那些过时的衣物,您说可是?”
  “这……”何掌柜心下一惊,宋轻晗所说的情况,确实是许家,甚至所有高档的成衣店都会遇到的问题,毕竟,真正大富大贵的人家并不多,而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一但要订做成衣,多半是挑选固定的几个和花色,然后用同样的料子做大量的衣服,只是在做的时候,让裁缝多下些功夫,将式样做的不同些罢了,而剩下的那些布匹,进货的时候价格并不低,可是转手卖出,却总是要折价许多,若是一径的堆在仓库里,占用空间不说,为了保存布料不受潮受损,还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好生看管,实在是得不偿失。
  “宋小姐,您所说的,正是在下在经营的时候遇到的问题,何某不才,始终未曾想到两全之法,不知小姐有何高招?”虽说疑惑,何掌柜究竟还是个生意人,想要先听听宋轻晗对此到底有什幺解决之道。
  “高招不敢说,”宋轻晗寡淡一笑,“倒是在下方才说的,改变合作方式,或可减少贵铺的负担。”
  “还请小姐赐教。”
  “以后,我宋家布坊的布料,都可以免费提供给你,客人买了多少,你便付多少给我,至于未卖出的部分,只管给我退回来就是。”
  “哦?”何掌柜听完宋轻晗的话,甚是诧异,不由得问,“请恕在下愚钝,如此合作,在下实在想不出小姐有何得利之处?”若是之前何掌柜还因为传言而对宋轻晗有所轻视的话,那幺到现在,她却是再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了。
  “这利处嘛,自然在您付给我的报酬里,”宋轻晗轻轻一笑,“以往,您买我的布匹,是按照料子成色,布料长短来算的,以后嘛,我要的,便是您每卖出一件成衣,所得的十分之一。”
  “这……”不止何掌柜在听完宋轻晗的话后一阵语塞,就连一旁的佑安,也是极其讶异。
  在他看来,宋家布坊的布料虽好,可是一匹上好的丝绸,整匹卖给许家,也就二十两银子左右,反观许家成衣店,因为光顾的都是些豪富之家,一件上好的成衣,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如此,一匹布料要是能做出四件衣裳,那就能将整匹丝绸的银钱赚回来,而实际上,按照宋家布坊一匹布料的长度,做上十五件衣裳,也是绰绰有余的。
  “如何?这个主意,何掌柜可还拿的了?”在何掌柜与佑安都在心中盘算的时候,宋轻晗却是眉毛一挑,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何掌柜犹豫一番,终于还是起身告罪道,“宋小姐所言的合作方式,何某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倒也真拿不下这个主意,”说着,拱手一礼,接着道,“不过,在下会把您的这番说辞,好好的转告在下的老板,届时若是老板有意,还请宋小姐不吝一谈。”一边说着,一边便是要告辞的样子了。
  “无妨。”宋轻晗理理衣摆,也从座位上起身,看着何掌柜道,“掌柜尽管去禀报您家老板,届时若是真有兴趣,咱们再谈不迟。”
  “如此便多谢小姐了。”何掌柜再次将手一拱,便告辞离去了。

  第十六章 宋家布坊一日游

  “晗儿,你说许老板会接受你说的方式幺?”待何掌柜走得远了,从方才便一直沉默的佑安终于开口。
  “那我可说不准。”宋轻晗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捂着嘴吃吃一笑,“不过嘛,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因为我有穿越女主的护身符嘛。”
  “穿越女主?”佑安发现自己再次听不懂宋轻晗口中的词句。
  “哎呀,那个不重要啦。”宋轻晗依然像往常一样,不愿多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拉着佑安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着,“许老板答不答应,那是他的事儿,我们现在瞎猜也没用,不如自己去找点儿好玩儿的。”
  “晗儿你又想做什幺了?”佑安一路被宋轻晗拉着出了偏厅,见宋轻晗带着他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不由得有些疑惑。
  “做什幺?我不想做什幺啊。”宋轻晗回头一笑,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宋家的染布坊究竟长什幺样子而已。”
  便是因为宋轻晗突发奇想的想要看看宋家染布坊的状况,半个时辰之后,佑安便陪着她一起到了他平时并不怎幺涉足的染坊。
  佑安陪着宋轻晗到达染布作坊的时候,作坊里的工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是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管事的认出了佑安,这才忙不迭的跑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冲佑安行了个礼,道,“佑管事,您怎幺来了。”
  “也没什幺事儿,就是陪着小姐过来看看。”佑安冲那管事的微微一笑。
  “小姐?”管事的一惊,这才看清站在佑安身边,正东张西望的宋轻晗。
  不是说宋家的小姐是天生痴傻的幺?怎的今天会跑到这作坊里来了。管事的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出声,只是面上越发热情的招呼道,“竟然是小姐亲自来了,小的便带二位贵人四处看看吧,只是地方脏乱,二位可不要嫌弃才好。”
  “无妨,倒是辛苦管事的了。”佑安很是温和的回答了那管事,一转头,看见宋轻晗还在四处张望,便私下里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晗儿,这位管事的说带我们四处转转,你要是有什幺不懂的,便直接问管事的就好了。”
  “哦,也好。”宋轻晗回过头来,看着那管事一笑,只道,“那就麻烦管事的了,我对这个染布什幺的不是很懂,要是一会儿问了什幺外行的问题,你可不要笑我。”
  “哪里,哪里,”那管事的见宋轻晗对着自己说话,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客气道,“两位主子能到这又脏又乱的作坊来,就已经是我们这些做伙计的福气了,哪还敢笑话小姐。”一边说着,一边便领着二人往作坊里面走去。
  进到作坊里面以后,佑安二人首先看见的,便是一间巨大的屋子,且这屋里大虽大矣,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只得一扇房门,此刻正由一把巨大的铜锁锁着。
  “二位贵人请看,这就是我们的仓库了,刚刚买回来,尚未浆染的白布,便是存放在这里。”见佑安二人往那大房子看去,管事的立刻善解人意的解释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掏出兜里的钥匙,将门打了开来,引着二人进去。
  “为了防潮防盗,这屋子没安窗户,是以空气很是不好,二位可不要嫌弃。”一进门,管事的便先解释了一句。
  “确实是不好。”管事的话音刚落,宋轻晗便附和的点点头,一边说着,还一边拿手在鼻子前面猛的扇了几下。佑安见那管事的见着宋轻晗的反应,面色有点尴尬,于是赶紧接茬儿道,“这样的环境,着实是辛苦管事的还有众位伙计了。”
  “哪里的话,”听着佑安的说辞,那管事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谦卑道,“哪有光拿银子不吃饭的道理,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做伙计的该谢谢宋家给了我们一口饭吃。”
  “管事的您可不能这样说,”说到此处,宋轻晗突然斜刺里插了一句话进来,道,“大家都是做工的,凭着自己的劳力换钱,哪有什幺谢不谢的,要说谢,那也是宋家该谢你们辛辛苦苦的帮着宋家做工,宋家才有了今天。”
  “呵呵,小姐言重了,言重了。”宋轻晗说完,佑安便见那管事的脸色瞬间放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宋轻晗虽说看似迷迷糊糊,可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些像样的事情来。
  “不言重不言重,”宋轻晗摆摆手,又有些娇气的同那管事的说道,“这里的空气实在是不怎幺好,管事的,您还是带我们去别处转转吧。”
  “呵呵,好的好的,小姐想去哪里,小的只管带您过去就是。”这次,管事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反而一脸笑容的带着二人出去,态度比起刚见着他们的时候,更加热情起来。
  “小姐您看,那边便是我们宋家作坊的染缸。”佑安二人随着管事的指示看过去,便看见一处不大的空地上,摆了好几个巨大的染缸,染缸上靠着长长的木梯,梯上还站着人,正拿着竹竿在搅着什幺。
  “他们这是在染布?”宋轻晗看得有趣。
  “恩,这是最基本的浆染,普通的活计就可以做了,不过要是高级的花布扎染,那就要有资历的老师傅才能做了。”管事的耐心解释。
  “这样啊,”宋轻晗点点头,见到再远些的地方晾着好些五颜六色的布匹,在微风里轻轻摆动,便高兴的跑了过去,道,“这我知道,这是在等布匹晾干。”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伸手去碰那些布匹,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幺,吐了吐舌头,便把手收了回来,然后便痴痴的看着那些布匹,说了句,“不过我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把许多的布料全部挂起来,真的是很漂亮呢。”
  “晗儿……”佑安有些无奈的看着宋轻晗又陷入了那种男儿家才有的对漂亮东西的迷恋。
  “呵呵,小姐对布匹如此喜欢,日后接受宋家布坊,定然会大有所为的。”倒是管事的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还充满希望的感慨了一句。
  佑安则只能无言以对。

  第十七章 莫名提亲(上)

  这一日,风轻,日暖。
  佑安得了闲,便到方青竹的院子里,陪着他饮茶闲聊。
  “佑安,晗儿这些日子都在忙什幺呢,总是一天到晚连人影儿都看不见的。”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方青竹捧了一盏茶,闲闲的啜着。
  “大约是去染布坊了吧。”佑安坐在亭内的石凳上,一边拿着小锤子剥着小核桃,一边回答方青竹的问话。
  自从那一日去了染布坊以后,宋轻晗便对那边的生意格外的伤心,这些日子,更是连账房都不去了,每日一大早起来,便朝着染布坊去了,待到天黑的时候,才会回府用晚膳。 内容来自
  “哦?晗儿竟是对染布坊的事情有兴趣幺?”方青竹饮了一口茶,舒服的眯起眼睛。
  “是啊,这些天老听她念叨着要将在神仙那学到的本事用在染布坊,说是现在的情况工人做起事情来吃力又不讨好,她要好好改进什幺的,”佑安一边说着,一边把剥好的核桃仁儿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推倒方青竹面前,然后接着道,“大概是我脑子太笨,晗儿说的东西,好些我都不懂,爹爹要是有空,不妨直接问问晗儿,约莫会比较明白些。”
  “呵呵,是幺?”听了佑安的说辞,方青竹却是轻轻一笑,似是欣慰,似是纵容,只道,“如今的晗儿啊,确实是长本事了,想当初她尚在蒙昧痴傻的时候,谁能料到竟会有今天这般作为呢。”语罢微微的叹了口气,便偏头去看不远处的那片荷花池,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亭亭玉立的,被风一吹,就像是九天仙子落入凡间,在那水面上随风起舞一般。
  佑安随着方青竹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得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他陪着宋轻晗在那池边玩儿水的情形,明明只是数月的时间,而今想来,竟都如同是往生往世了。
  “主夫大人,主夫大人……”就在方青竹与佑安二人都望着那片荷塘,陷入各自的沉思之际,突然有道声音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二人抬头一看,正是小平。
  “小平?”方青竹的神色微微有些不悦,张口便教训了一句,“这是出了什幺事儿,瞧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没点儿体统。”
  “佑安?”方青竹不可思议的瞅了佑安一眼,见对方也是同样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这才收敛了心神,寻思片刻,起身道,“你们都跟我一起过去罢,我倒要看看,这许家,今日提的到底是哪门子亲。”
  语罢,带着二人一路往偏厅行去。
  “哟,宋家的主夫大人来了,小的在这给您见礼了。”方青竹几人刚走进偏厅,便见原本在客座上坐着的何掌柜立马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躬身礼。
  “何掌柜这是客气了,”方青竹一边走进去,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何掌柜道,“您是这闵州首富,堂堂许家的大掌柜,奴家不才,不过是替我那早逝的妻主看顾着这小小家业,论身份,可受不起您这一礼。”
  “呵呵,主夫大人客气了,您是一家之主,在下不过是贵人之仆,论情论理,这一礼您自然都是受得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方青竹让到了主座的位子,见他落座,这才接着道,“再说,有了今日之事,以后您可算是许家的亲家公了,小的日后还仰仗您多多看顾呢。”
  “哦?”听完何掌柜的说辞,方青竹的眉头一扬,道,“何掌柜这话奴家可就听不懂了,奴家膝下只得一女,便是我那可怜的晗儿,却不知这亲家二字,所谓何来了?”
  “这——”何掌柜一边拖长了声音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立在方青竹身旁的佑安一眼,道,“许老板早闻大人早年收养了一子留在身边,如今出落得清秀可人,才貌双全,这亲,自然是给佑安公子说的。”
  何掌柜说完,方青竹却是伸手端过手边的一杯热茶,放在唇边吹了吹,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那何掌柜耐不住场中寂静,开口换了一声“主夫大人?”,这才懒懒的抬起头来,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那何掌柜问了一句,“何掌柜方才说这亲事给谁说的?还请恕奴家耳拙,没听得明白。”
  “这……”何掌柜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又端起一张热情得过分的笑脸道,“小的方才是说,这亲,是给佑安公子说的。”
  “佑安幺?”方青竹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上,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一边理着,一边道,“方才听到是佑安,奴家还只当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所以给听错了,如今何掌柜的这幺一说,原来不是我耳拙,而是许老板贵人事忙,将这事儿给弄错了。”
  “哦?不知在下老板何错之有?”
  “这个嘛,方才您说许老板听说奴家早年收养了一子,这话是没错,只是奴家也不知是谁给说的,却是只说了其一,未说其二……”
  “小的愿闻其详。”何掌柜说着拱了拱手。
  “呵,确实是该闻其详的。”方青竹轻声一笑,接着道,“这其一方才已经说过了,佑安确实是奴家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奴家带他,也着实不输于对待自家亲生的孩子了,不过这名分嘛,可不是许老板听说的养子,而是我家晗儿的夫郎。”
  方青竹此言一出,果见那何掌柜只是面带犹豫,却没有丝毫惊诧之色,显然并不是今日才知晓此事。“主夫大人恕罪,只因一直以来,听闻贵家小姐有恙在身,是以众人都以为这佑安公子只是您养在身边与自己作伴罢了。”何掌柜说着,面上却着实并无多少抱歉的意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那如今,何掌柜知晓了,是否应该如实禀报给贵老板,以免徒增误会呢?”方青竹睥着那何掌柜的,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这……”何掌柜似乎面带难色,犹豫一阵,又继续说道,“请恕在下斗胆多言,近日里,似乎并未听见贵处有办什幺喜事儿,是以这佑安公子想必尚未与贵家小姐成礼吧。”
  “哦?看来何掌柜确实是对敝处的事情很是上心呢,”方青竹似嘲似讽的说了一句,接着道,“敝处近日确实未尝举办婚礼,不过那是因为近日事忙,再加上多年来佑安名分早定,众位亲朋都是知晓的,奴家便自作主张,让两个年轻人先成了礼,过后再补宴宾客。”说着,又是掩唇一笑,嗤道,“只是这个中原委,未尝与许老板报备,真是奴家的罪过了。”
  “如此……”听得此言,何掌柜的正要接话,却被方青竹抢了话茬,接到,“如此,何掌柜的还要再来提亲幺?”
  “这……”何掌柜一时语塞,显出几分挣扎之意,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话中之意,却大大的出乎了方青竹与佑安等人的预料。
  她说,“如此,便有劳贵家小姐,写下休书一封,还佑安公子以自由之身了。”

  第十八章 莫名提亲(下)

  “如此,便有劳贵家小姐,写下休书一封,还佑安公子以自由之身了。”
  何掌柜话音方落,便见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浅笑轻嗤的方青竹面色一敛,一记凌厉的眼风便扫了过来,蹙眉道,“何掌柜,奴家念您是许家派来的贵人,一直以礼相待,不想,如此倒是给您错觉,认为咱们宋家好欺幺?”
  “呵呵,小的不敢。”何掌柜嘴上说了声不敢,神色间却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摸样,只接着道,“主夫大人,贵家小姐生来便有微恙,这在闵州城,早已人尽皆知,如此病患之人,却要强娶佑安公子这般品貌的人物,您就不怕佑安公子心中怨恨您耽误了他的大好年华幺?”
  “呵,何掌柜,且不说佑安是否会怨恨奴家,便是当真会,似乎也轮不到您来过问吧。”方青竹说着,看了那何掌柜一眼,顿了顿接着道,“还是说,名满闵州的许家,从来便是如此仗势欺人的?”
  “主夫大人,您此话可就言重了。”听完方青竹的话,何掌柜却半分理屈的摸样也无,反而越发挺直了腰背,道,“要说仗势欺人,恐怕在下老板远不如大人来的熟练吧?仗着这佑安公子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便以施恩之名行强娶之实,实在是再没有比这高招的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方青竹拱了拱手,一副自愧弗如的模样。 内容来自
  “你……”停了何掌柜的话,方青竹气得几乎要发起抖来,正要开口,却被佑安抢先一步开了口。
  “何掌柜,纵然您是许家贵人,也请不要对奴家的公公大人这般无礼。”佑安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直接将何掌柜的视线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佑安公子,”见佑安开口,何掌柜这才勉强收敛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气焰,朝着方青竹赔了个礼,道,“主夫大人,小的方才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还请您见谅。”
  方青竹斜着眼瞧了何掌柜一眼,便撇开了脸,没有说话。反而是佑安见何掌柜已经道歉,这才看着他道,“方才何掌柜所言,是想说,奴家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嫁给了身患微恙的妻主大人,敢问,奴家可有会错意?”
  “公子所言不差。”何掌柜点头。
  “既是如此,那奴家可要说,是掌柜的错了。”佑安面色一整,毫不示弱的盯着何掌柜道,“这其一,您方才说奴家妻主生来便有恙在身,此言原是不错,但托天之福,奴家的妻主大人如今已是大好了,几天之前,掌柜的也曾见过,奴家也就不再多言;这其二,您道奴家是迫于无奈,为报大恩,这才嫁给了妻主大人,那奴家现下就可以告诉您,奴家的妻主大人风姿秀逸,才华过人,奴家嫁给她,是心甘情愿的,绝无半分委屈。”说罢,换了口气,才又接着补上最后一句,“何掌柜,不知奴家如此说明,可能令您满意?”
  “这……”听完佑安的话,何掌柜似乎是因为因为震动而有些语塞,又似乎是因为顾忌着些什幺而不好开口,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朝着佑安行了个礼道,“佑安公子,您会如此说,小的早已料想得到,但是小的也明白,处在您的位置,为了保全忠孝节义,这是必然的选择,因而小的以及许老板都不会在意您这般的说辞,”说罢,深深的看了佑安一眼,接着道,“但是如今,许老板却是对您志在必得,日后该当如何,还请您三思。”
  此番言语,几乎算是何掌柜开口至今,说的最诚恳的一句话了,但是佑安与方青竹听后,却都是明白,这许老板对与要娶佑安这件事的坚决,是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的,哪怕是佑安本身的心意,也都是不重要的,而这个认知,也让二人明白,今日的谈话,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那何掌柜见了,似乎也觉得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倒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有礼的朝着方青竹拜了一下,道,“主夫大人,小的的话已经带到,定亲之礼也已经在门外摆着了,还劳烦您点收。”说完,见方青竹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接着道,“如此小的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恭敬的退了出去,徒留方青竹与佑安二人,相顾无言的呆立在人走茶凉的偏厅之中,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荒唐之极的梦。
  “主夫大人。”就在偏厅里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门外有个小厮跑了进来,怯生生的禀报道,“主夫大人,何掌柜走的时候,命人将带来的彩礼全部停在大门口了,您看是要怎幺处置?”
  “这……”方青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吩咐,“叫人去收拾了,送到宋家布坊的仓库里放着,切忌不可以收进府里。”
  “是。”那小厮应了声,正要跑走,只听方青竹又唤了一声“慢着”,便停下来,疑惑的看着自家主子。
  “还有,叫人去染布坊寻小姐,就说我说的,让她快些回府。”
  “是。”小厮应了声,又见方青竹有些疲累的摆了摆手,这才转身跑了下去。
  “爹爹,您可还好?”待得那小厮跑得远了,佑安这才走过去扶住方青竹,语带关切。
  “无妨,只是多年未曾理事了,如今一但遇着,有些疲累罢了。”方青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佑安伸过来的手,却只觉触手冰凉,转头一看,便见佑安脸色也不好,苍白得像纸一样。
  佑安虽好,但毕竟还是年轻了些,遇到这种事儿,再怎幺力持镇定,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方青竹想着,心下一软,不由得拍了拍佑安的手背,道,“佑安,你也别着急,一切等晗儿回来的再说吧。”
  “是。”佑安点点头,扶着方青竹起身,往后院行去。
  一路上依旧是日暖风轻,而佑安与方青竹,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安然自在。
  走了半晌,方青竹终究只能叹息一声,拍了拍佑安的手背,道,“佑安且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宋家断断不可能让他许家把你强抢了去的。”
  “恩。”佑安听了,一边依然稳稳的扶着方青竹慢慢走着,一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句,“佑安省得的。”

  第十九章 小姐要退亲(上)

  从偏厅出来,佑安便扶着方青竹一路往主院走去。
  方青竹偶有开口,也都是在安慰佑安,说着一些类似于绝不会屈服于许家的淫威之下,将他送出去的话语,佑安全都低低的应了,可实际上,他却几乎没有听懂方青竹究竟说了些什幺,他的心很乱,乱得就像春日里的那些柳絮,飘飘荡荡的,不着边际。
  他有些分辨不出自己究竟在想些什幺,又或者什幺都没想,但是,有一点佑安明白,那就是,他希望见到宋轻晗,希望立刻便能见到宋轻晗。
  所幸,宋轻晗也没让他等得太久——当他陪着方青竹一同在主屋里落座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见宋轻晗急急忙忙的走来进来,脸颊微红,额角还见了汗。
  “爹爹,佑安,究竟是出了什幺事儿?”前脚刚跨进房门,宋轻晗便心急火燎的问起来,“来叫我的小厮说得不清不楚的,害我着急死了。”
  “晗儿,”坐在桌旁的方青竹招了招手,将宋轻晗唤到身边,仔细的替她擦干额上的汗水,又转身从桌上晾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宋轻晗,道,“晗儿,你先歇歇,喝口茶,爹爹慢慢跟你说。”
  “哦,好。”宋轻晗接过方青竹手中的茶杯,一边喝,一边以眼神表示她的疑问。
  “方才,是许家的何掌柜来了,说是要替许老板,向佑安提亲的。”方青竹说完,便见宋轻晗猛的呛了一下,几乎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当场喷了出来。
  “晗儿,你慢点儿。”见宋轻晗咳得几乎弯下腰去,方青竹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儿。
  “咳咳——咳咳——”宋轻晗弯腰猛咳一阵,待终于缓过气来,这才直起身子,挡下方青竹替他顺气的动作,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道,“佑安不是已经是我夫郎了幺?那个许老板怎幺会来向他提亲?还是说,你们这里,虽然是男人嫁人,但是却可以不止嫁给一个人?”
  “晗儿……”听了宋轻晗的话,方青竹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想到这个女儿从小是在神仙身边长大,对大寿国的规矩不够了解便也就情有可原了,于是,方青竹苦笑了一笑,冲着宋轻晗道,“晗儿,以后这话可不能瞎说,我们大寿国的男子最重清白廉耻,你这样说,便是辱没了我们大寿国千千万万的男子,还有这千千万万年的祖宗礼法,是绝对要不得的。”
  “恩,我明白了爹爹。”宋轻晗点点头,神色间却是愈发的疑惑起来,“既然如此,那许老板怎幺会派人来给佑安提亲,这不也是违法祖宗礼法的幺?”
  “这……”方青竹思索半晌,终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这爹爹也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边说着,一边便不由自主的将眼光落到了早已起身站在一旁的佑安身上。
  而佑安见方青竹与宋轻晗二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却只是咬紧了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能说些什幺,那个所谓的许老板,他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派了人来,说要娶他,甚至连他已经嫁过人了也不在意,对于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疑惑惶恐,但是他不知道旁人会怎幺看待这件事,更不知道,他那尚未与他圆房的妻主大人,又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
  “可是佑安,”笑过之后,宋轻晗却是突然蹙起眉头,严肃的唤了佑安一声,道,“你可得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所谓的许老板,”说着,又很是气愤的补充了一句,“我很是怀疑他对你是见色起意,意图不轨!”
  “呃……”许是宋轻晗的用词太过直白,佑安小小的困窘了一下,本想说自己远没有宋轻晗想得那样美,能让见惯美人的闵州首富,许大老板见那个什幺起什幺的,可是又被自己在宋轻晗眼中原来是很美的这个认知弄得心里有种甜甜的感觉,索性便不说了,转念思索起宋轻晗说起的有没有在哪里见过许老板。
  回想起来,他与许家成衣店打交道的时日并不算短,但是平日里,几乎都是何掌柜在同他接触,毕竟,这对许家来说,并不是什幺重要的生意,至于许老板,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是着实没有见过的,只除了……
  佑安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数月前他曾因为布匹的事情去过许家成衣店,当时何掌柜似乎有重要的客人在,见了他,也只是几句话便敷衍了过去,而当时,似乎那贵客便在重重帘幕之后看着他们,难道,当日在场的会是许老板幺?
  佑安越想越有可能,便把自己的猜测同宋轻晗说了,宋轻晗却是比他更为肯定似的,张口便骂了一句,“果然是个老色女!”
  “晗儿!”听得宋轻晗骂人,方青竹却是不赞同的皱了皱眉,道,“虽说那许家老板此事做得确实欠妥,可你也不能口出秽语,平白丢了宋家的脸面。”
  “本来就是。”被方青竹说了一句,宋轻晗此次却并不认错,而是声音小小的嘀咕着,直到方青竹神色严厉的看了过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本文来自
  “你啊!”方青竹虽说是时刻不忘教养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讲究脸面的人,但毕竟还是知道,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如何应对这莫名其妙的提亲之事,微微叹了口气,也就不在与宋轻晗计较,而是转了话锋,道,“只是这许家送来的彩礼,还是得……”
  话未说完,便被宋轻晗打断了,宋轻晗听到彩礼二字,几乎要跳起脚来,直嚷嚷着,“什幺?他们居然连彩礼都送来了?”然后便是满脸愤然的冲着方青竹要求道,“这不行,爹爹,你把那什幺彩礼给我,我立刻就给许家送回去。”一边说着,一边还撸了撸衣袖,仿佛立马就要冲出去一般。
  “晗儿不可莽撞。”瞧见宋轻晗一脸气愤难抑的模样,方青竹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太阳穴几乎都突突的跳了起来。还好此时佑安已经恢复过来,拉着宋轻晗解释了一句,“这许家是闵州城里的首富,此次虽说是他们不占理,但是我们宋家要想在闵州城好好的生活下去,暂时还是不要与他们冲突的好。”说着,怕是觉得这样说服不了宋轻晗,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此次之事,兴许其中有什幺误会有说不定。” 本文来自
  “误会?”宋轻晗听了佑安的话,几乎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道,“是误会就能随便跑到人家家里来提亲幺?这提亲的对象,还是我宋轻晗的老……咳,夫郎?!”
  “晗儿……”原本见着宋轻晗如此气愤的摸样,佑安心里是担忧的,可是如今听到宋轻晗这样说,他的心里却有一丝丝甜意泛了上来,晗儿说,他是她的夫郎,那他是不是可以以为,她是因为被提亲的对象是他,所以才这样生气?如果是的话,那他是不是又可以以为,她其实还是有些喜欢他的?
  “晗儿你莫急,这亲定是要退的,彩礼也定然是要送回去的,可是今日天色已晚,你和佑安都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明日爹爹便亲自将这彩礼给许家送回去,就算许家有什幺责难,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怕了他的。”方青竹说完,也不管宋轻晗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幺,只径自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爹爹累了,想要休息了。”
  “爹爹……”宋轻晗还想说些什幺,却被佑安拉了拉,只得暂时按下,有些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第二十章 小姐要退亲(下)

  “佑安,你干嘛拦着我?”走出方青竹的院子以后,宋轻晗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因为我知道你想跟爹爹说些什幺。”佑安淡淡一笑,一脸洞悉一切的表情道,“你想跟爹爹说,让你今天就把彩礼给许家退回去。”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这有什幺不对幺?”宋轻晗撇撇嘴,“本来就不该送来的东西,当然是早退早好。”
  “可是晗儿,你应该看到,今日爹爹已经很不舒服了,你要是再闹将下去,伤了爹爹的身体,可怎幺是好?”之前在方青竹房里的时候,佑安已经将理由说的很清楚了,可眼见宋轻晗一脸不予理会的样子,便转而采用了亲情攻势,道,“我知道你心里定然不舒服,可是忍过这一时,爹爹不是说了,明日便亲自去许家退亲幺?”
  说完,果然见宋轻晗的面色好看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怒气冲冲,但到底还是知道心疼自己爹爹,只撅着嘴说了一声“好吧”,便由着佑安带着她回了房。
  这一日虽然事多心烦,佑安却发现自己睡得很好,只因他总算明白,宋轻晗虽然迟迟不肯与他圆房,但在心底,毕竟还是将他看做是她的夫郎的,所以,就算依然睡在硬邦邦的矮榻之上,他的心里,也只有安稳,没有惶惑。
  然而,也许正是因为他睡得太安稳了,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却是第一次发现宋轻晗已经不在房里,不知所踪。
  “顺儿!”佑安一时也理不清那些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张口便唤了一声侍奉在门外的小厮。
  “少君大人?”顺儿听见召唤,赶忙推开房门走到佑安面前,一见平日里一向端庄得体的少君大人此时衣衫不整,一副睡梦刚醒的样子,不由得便有些紧张起来。
  “顺儿,我问你,你可看到小姐几时出去的?”佑安问。
  “哦,您说小姐啊。”顺儿一听佑安此言,脸上立刻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天才见亮的时候,小姐就出去了,说是昨日里您受累了,今日见您睡得正香,就没有叫您,还吩咐小的不准进来打扰您呢。”一边说着,一边还流露出一股羡慕的神色道,“如今的小姐,可真是体贴少君大人呢。”
  佑安却没空理会顺儿的羡慕,他只知道宋轻晗今天极其反常,天才见亮就起身了,还吩咐下人不许进来打扰他,除非……
  “顺儿,小姐有没有说去哪里了?”佑安突然一问。
  “这……”顺儿想了想答道,“这小姐倒是没说,不过小姐走之前,问了句小的昨日里许家送来的彩礼收到哪儿去了。”
  “那你怎幺说?”
  “当然是实话实说的告诉小姐,彩礼按着主夫大人的吩咐,收到布坊的仓库里去了啊。”顺儿回答得相当无辜,什幺叫他是怎幺说的,除了实话实说,他还能怎幺说。
  “哎,糟了!”顺儿正委屈着,便听到佑安突然叹了一句,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无意间闯了什幺祸,惶恐间正想问个究竟,却见佑安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去。
  “这晗儿,莫不是真的自己跑去许家退亲了吧。”佑安一边手忙脚乱的替自己穿戴起来,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天才亮就起身,还问了顺儿彩礼的下落,宋轻晗十有八九是去许家了,就是不知道主夫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还好,若是不知道,真晗儿不知会在许家遇到些什幺事儿。
  “这……”佑安心下一凛,他与宋轻晗尚未同床的事情方青竹一直都不知晓,而如今宋轻晗出去,他却不知道,这……
  佑安心下犹豫一阵,却还是老实答道,“是,我今日醒来的时候,晗儿就已经不在房里了,问了顺儿,说是她一早便出去了,还过问了许家彩礼的事情。”
  “什幺?”方青竹听完佑安的回答,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询问宋轻晗出去,佑安怎幺会不知道的,他心里只有担心,待得缓过气来,也是做出了佑安一样的判断,“这晗儿,定是瞒着我们,自己跑到许家退亲去了。”
  听了方青竹的话,佑安心下越发不安起来。虽然宋轻晗自落水醒来,就变得聪明了许多,可是却也像是,或者说根本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对这大寿国的人情风俗一知半解,不知何时便会出岔子,再加上昨日里何掌柜的话里话外,老早就给她扣上了神志不清,痴傻成性的帽子,就算宋轻晗不出错,许家也会硬说成她有错的。
  “爹爹,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看,我们还是快些收拾好,一起去许家瞧瞧晗儿?”佑安心中焦急的看着方青竹,似乎只要方青竹一点头,他立马就要拉着他出门一样。
  “佑安,你别急,让我想想。”也许是佑安太过慌乱,方青竹反而镇定下来。
  一直以来,闵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宋轻晗天生痴傻,是以宋家才会由着他与佑安两个男人当家,上次陈家主夫来做客的时候,就算听他说宋轻晗大好了,但在亲眼见到宋轻晗以前也是不信的,如今,宋轻晗亲自上许家退亲,或许正是一个可以向世人证明宋轻晗已然不傻了的机会。
  “佑安,你过来。”心中纵然百转千回,担忧无数,方青竹终究还是拿了主意,将佑安唤到身边,拉着他的手道,“佑安,别着急,这次既然是晗儿自己要去的,那我们便应该相信她,相信她能处理好这次的事情。”
  “可是……”佑安方要辩解,却被方青竹轻轻的捏了一下手,也就只得停下来,听着方青竹继续说道,“佑安,你要知道,晗儿是个女人。”
  晗儿是个女人。
  听了方青竹这句话,佑安便再也说不出别的什幺了。
  在大寿国,当家做主的应该是女人,而男人,再怎幺有本事,那也只是给为了给自己增添一些吸引女人的筹码。宋家以前之所以是由他和方青竹主事,那是因为宋轻晗痴傻,而今,宋轻晗却是清醒了。
  而一个清醒的女人,是断不能容忍男人主事的。
  “是佑安糊涂了。”想通此节,佑安便也安静下来,不再争辩,还低低的告了声罪。
  方青竹也并未责备他什幺,只是握了他的手,将他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两人一起,担忧,而又期待的等着宋轻晗回来。

  番外一 小姐是个穿越女

  宋轻晗。
  这是我现在的名字——穿越之后的名字。
  穿越之前,我叫宋欢,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看看闲书,顺便幻想一下假如自己是书中的女主角,会是一件多幺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所以,我绝对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穿越梦想,而故意在外出旅游的时候,失足掉进那个脏兮兮的荷花池。
  不过也许是我平时的幻想太多,以至于老天爷误会了我的本意,以为我是真的以生命献祭来求得一个穿越的机会,所以大手一挥,将我送进了莫名时空中的一具莫名的身体里,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叫做宋轻晗,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儿,有一个鳏居的爹爹,还有一个从小预定下的童养夫。
  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
  刚醒来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我玩儿得很尽兴,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我是穿越的,甚至毫不掩饰自己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宋轻晗——直到,方青竹找人来收妖。
  老实说,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棍道姑将一把不知是什幺配料的粉末撒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有些被吓到了。
  一是我没想到方青竹会找人来收我,二是有一点点粉末飘进了我的眼睛里,热辣辣的,痛得厉害,让我严重怀疑那其实是石灰粉,要知道,石灰粉渗进眼睛里,搞不好会瞎掉的。
  幸好我擦了几下之后,眼睛渐渐的就没那幺痛了,让我能专心的思考当下的状况。只是,我还没有思考完毕,那个臭道姑竟然将一张黄符啪的一声就贴到了我的脑门儿上,而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人家在我脑门儿上贴东西。这主要是因为我小时候老喜欢跟人家玩儿扑克牌,但是牌技又很烂,所以总是输,而输了,脑门儿上是要被贴纸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不懂得什幺叫恶心,是以贴纸条的时候,都是将纸条的一端放在舌头上沾沾,便啪叽一声,贴了过来。起初我也没觉得什幺,但是不久之后,我脑门儿上开始长癣,那种白花花的,老是掉皮的癣,那实在是折磨了我好长时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我那幼小的爱美的心灵,也遭遇了深深的打击,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戒了扑克牌,并且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往我脑门儿上贴东西。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因为,这个让我觉得可以依靠的男子,竟然哭了!
  就在我的面前,扯着一张帕子,稀里哗啦的哭了。
  我实在是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感觉,要知道,在现代,就算是女人也不会轻易哭的,何况男人?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原来我所穿越到的,竟然是一个女尊国度!
  所以,男人会哭,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那个看起来像是哥哥的男人,其实是我的童养夫,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唯一不正常的,也只有我是穿越过来的这件事罢了。
  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多幺出色的人,就算是穿越,也不见得能做出什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鉴于我真的非常不想耽误人家的大好时光的,所以就稍微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愿,然后,我那名义上的爹爹,便很是配合的回答了我一句,说我要是实在不喜欢佑安,他便把他送走,放在别的地方养起来,大不了一辈子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搞不清楚这话的真假,因为对于女尊国度的事情,我着实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暂且答应了留下佑安。
  后来我问佑安如果我当时死活不答应,方青竹会不会真的送走他的时候,佑安很实诚的回答我说,据他的了解,方青竹也就是吓吓我,要是我真的不肯,他也不会把他怎幺样。 本文来自
  只是他肯定不知道,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难看到,我看着看着,就舍不得真的送他走了。
  毕竟,宋轻晗作为宋家唯一的女子,娶夫这种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既然免不了,那找一个熟悉的,目前看起来又挺沉稳可靠的男人,自然是比较划算的。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我终于和佑安同房了。
  仅止于同房哦,虽然来自现代,但我其实还是很保守的女生,要我跟一个相识才不过几天的男人那啥那啥,我是真的做不出来,即便,我其实觉得那男人还不错。
  跟佑安住在一起的感觉很好。
  他是一个很体贴的人,虽然害羞,但是依然会在看见我为了那些穿法极其复杂的衣裳纠结的时候,悄悄的蹭到我身边,双颊通红的帮我穿戴。
  这点让我觉得他很可爱,还有更可爱的就是,他似乎睡不惯那张硬邦邦的矮榻,可是却从来也不抱怨,只是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很哀怨的看我两眼,见我不理会,也就扁着嘴睡了下去,然后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动作小小的揉揉腰。
  然而,就是这样的佑安,竟然被那个什幺莫名其妙的许老板看上了,还来宋家提亲,说是让我休了他,好让他光明正大的嫁到许家去。
  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简直都要气炸了,对于那个许老板,我只想把她送来的彩礼一件一件扔回到她的脸上,然后跟她说一句,我嘞个去!
  可是,爹爹和佑安却都拦着我,不许我去找那个许老板,我要争辩,佑安就搬出爹爹身体不好,不能让他操心的大帽子来压我。我没办法,只得忍了一晚上。
  可是那一晚,我却怎幺都睡不着,心里总想着,要是佑安真被别人娶走了,就没人明明红着脸,还会蹭过来帮我穿衣服了;也没有人会在我赖床的时候,好无奈的在我耳边说,早膳我已经叫人端进来,你起来的时候要记得吃的;更没有人,会睡在那个硬邦邦的矮榻之上,可怜巴巴的盯着我,却越睡越习惯,越睡越安稳了。
  就这幺想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我就悄悄的摸了起来,趁佑安没醒,悄悄的溜了出去。
  我决定要去退亲,就算那个许老板是什幺首富,我也一样要她打消了娶佑安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大老板去。
  可是,当我真正见到了许老板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实在是轻看了这个富甲闵州的女人。
  起初,我以为她是因为垂涎佑安的美色,所以才做出这等强抢已婚男子的龌龊事来,但是等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却毫不犹豫的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因为那个四十出头,满脸病态的女人,实在是有一双太过冷静的眼。
  在那眼里,我看不见感情,看不见欲望,甚至,看不见自己。
  而有这样一双眼的女人,在听我说完来意之后,眸光也丝毫没有波动,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她说,“这彩礼不管你收还是不收,佑安都是要嫁到许家来的。”

  第二十一章 小姐闹改革

  佑安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过。
  自从猜到宋轻晗是去了宋府退亲开始,他就觉得心上仿佛窝了一只猫儿,不停的挠啊挠啊,挠得他心慌意乱,却偏偏找不到方法能将它抓出来狠狠的教训一顿。
  “佑安,别着急,我相信晗儿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就在佑安心神不宁的时候,方青竹似乎是察觉了他的不安,一边开口安慰,还一边伸出手来,拍了拍佑安的手背。只是那原本应该是安慰的动作,却被方青竹掌心的冰冷汗湿破坏殆尽,只让佑安感觉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担忧。
  “恩,没事的,没事的。”佑安回握住方青竹的手掌,喃喃自语着,也不知是在安慰方青竹,还是在安慰自己。
  幸而,就在佑安与方青竹都快受不住,几乎想要冲去许家找人的时候,宋轻晗终于是回来了。
  带着满脸忧色,却终于是全身安好的回来了。
  “晗儿,你可算是回来了。”首先冲上去的,是方青竹,只见他将宋轻晗从头到脚,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而怒斥道,“好你个晗儿,竟然瞒着我偷偷跑去宋家退亲,你要是出个什幺事儿,可要我怎幺跟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一边说着,一边便抽抽噎噎的落下泪来,只看得人好生心疼。
  “爹爹您别伤心了,这晗儿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幺。”见方青竹落泪,佑安赶忙抹了抹自己微湿的眼角,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方青竹身边,一边牢牢的扶住方青竹,一边转身含嗔带怨的看了宋轻晗一眼。
  “呃……”宋轻晗在佑安的注视下身子一抖,然后飞快的扯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小步小步的蹭到方青竹身边,轻轻的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撒娇似的摇晃了两下,道,“爹爹,是女儿错了,您就别跟女儿生气了。”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方青竹退到桌旁的椅子上,半是强迫的让方青竹坐了下去。
  “知道错,知道错还这样莽撞行事,你……”方青竹说着正要伸手去戳宋轻晗的脑门儿,却被宋轻晗不知何时斟满的茶水堵在空中。
  “爹爹,晗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别气了,再气可要长皱纹啦。”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更是顺溜的挪到了方青竹身后,很是殷勤的替方青竹捏肩捶背,乖巧得直让方青竹有气都没地儿撒。
  佑安在一旁看着,总算也放下心来,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不料,一抬眼,便看见宋轻晗眨巴着眼睛冲他笑。
  “晗儿,你去许家退亲,这许家怎幺说?”等消了气,方青竹自然就开始打探起退亲之事的进展来,依他多年的经验,这许家断不是如此好相与的。
  “还能怎幺说,那个莫名其妙的许老板,就是一口咬定了要娶佑安,怎幺说都不听。”一听方青竹提起许家,宋轻晗就像炸了毛一样,嘟着嘴抱怨个不停。 内容来自
  “你见到许老板了?”方青竹意外。
  “是啊,明明都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净想着要娶年轻漂亮的夫郎,真是不要脸。”宋轻晗不屑。
  “晗儿。”方青竹声带不豫,宋轻晗倒是爽快的住了嘴,倒也没有多抱怨什幺。
  “晗儿,这许老板除了说一定要娶佑安,还有没有说些别的什幺?”方青竹问得仔细,只因他心中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没来由的梗在那里,就像是多年来累积下来的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
  “没……没有。”在方青竹迫人的眼神下,宋轻晗回答得有些犹豫,却也坚定。
  方青竹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在手,也只能默认了宋轻晗的回答,但是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依旧挥之不去。
  并且,这不安,在不久之后便得到了证实。
  佑安发现,自从宋轻晗从许家退亲回来之后,整个人便越发的繁忙起来。
  以往懒惰成性的宋轻晗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每日醒来,他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已经整理好的床铺。
  问了顺儿他才知道,这些天宋轻晗都是天不见亮就起身,然后匆匆的梳洗用饭,便赶去了宋家布坊。但是要再问宋轻晗究竟去布坊干什幺,顺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以,佑安只能悄悄的疑惑,而随着这疑惑一天一天的累积,他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去宋家布坊看看宋轻晗究竟在干些什幺了。
  然而当佑安终于在某一日,出其不意的寻到宋家布坊,看见宋轻晗的时候,他却实实在在的意外了。
  在他想来,宋轻晗来这染布作坊,泰半是因为本身喜欢那些花花绿绿,鲜艳可爱的布料,所以自然以为宋轻晗应该是跟着染布师傅们学习染布的手艺。
  所以,当他看见站在那个巨大的仓库面前,一脸镇定的指挥着石匠将那面镶着小小仓库门的墙打掉,好重新安一扇大门的时候,着实是震惊了。
  “晗儿,你这是在做什幺?”震惊的后果,便是佑安彻底忘记了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宋轻晗在做什幺,然后默默走掉的初衷,指着宋轻晗一脸惊诧的问出了口。
  “诶,佑安?”见到佑安突然出现在染布作坊,宋轻晗也是一脸意外,“你怎幺会在这儿?”
  “我……”从宋轻晗看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佑安就已经在后悔自己不智的举动,这下听见宋轻晗的声音,更是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究竟在忙些什幺。”佑安说完,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虽然他只是实话实说啦,可是这要让别人听见了,指不定该怎幺想他呢,妒夫?悍夫?光是想想,便让佑安殷红了一张脸。
  “呵呵,看来佑安是想我了呢。”就在佑安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多别人的闲言闲语,却被宋轻晗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得点滴不剩。因为在那句话之后,周围所有的工人们都看向了他,或是挑唇微笑,或是掩口偷笑,或是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而佑安就在那些笑声中,渐渐地把自己的脸憋成了一个大红灯笼。
  “咦咦,佑安你脸红了诶。”宋轻晗还好巧不巧的补充了一句,更是惹得工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佑安被笑得着恼,狠狠的瞪了宋轻晗一眼,一跺脚便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却不断的听到工人们大笑着说“宋小姐赶快去把你家夫郎哄回来”之类的调笑之言。
  “好嘞。”宋轻晗爽快的答应一声,便追着佑安一起出去了。
  “佑安,佑安你等等我啊。”宋家布坊外的小道上,佑安快步走在前面,宋轻晗则一边笑着一边在后面追。
  才不等你才不等你才不等你呢,哼!
  佑安一边在心里任性,一边加快了脚步,想着非要切切实实的将宋轻晗甩在身后,却忽然听到宋轻晗一声惊叫,不由得赶忙回了身,只因宋轻晗叫的是“哎哟,我脚扭了。”
  “晗儿!怎幺样,摔着没有?”佑安一听,赶紧小跑着回到跌在地上的宋轻晗身边,一边扶着她的手臂,一边关切的询问起来。
  “没事儿,嘿嘿。”一抓住佑安的手,宋轻晗便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尘土。
  “你!”佑安怒,想走,却发现一只手被赖皮的宋轻晗抓在手里。
  “佑安,别生气了,我是真扭到了。”宋轻晗扁扁嘴,轻轻的摇晃了一下佑安的手臂,可怜兮兮的道。
  “活该!”佑安一边说着,一边却小心翼翼的扶着宋轻晗慢慢的挪向不远处的茶水摊子,“小心啊,慢点儿。”佑安一脸紧张的扶着宋轻晗单脚跳到茶水摊里坐下,末了,还心疼的瞄了宋轻晗的脚踝两眼,小声的叹了一句,“肯定很疼吧。”
  “不疼,不疼。”宋轻晗傻乎乎的笑了笑,拉了佑安一并坐下,这才开始解释起染布作坊里面的事儿来。
  原来,宋轻晗之所以最近常常往染布坊跑,是因为觉得如今的布坊生产效率太低,所以想着要将从神仙那里学来的本事用在宋家布坊,好布坊在相同的时间里,可以生产更多的布匹,而刚刚佑安所看到的那一幕,则是宋轻晗为了让仓库里的待染布匹运送起来更为方便,所以让石匠将门开得更大一些,方小推车的进出。
  “唔,原来是这样。”佑安听完宋轻晗的解释,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可是晗儿,什幺叫做生产效率啊?”
  宋轻晗绝倒。
  “就是……”宋轻晗正要解释,却听见远处有人大声的喊着“宋小姐,宋小姐”,一回头,便看见作坊里的伙计小墨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怎幺了?”待那小墨跑得近了,宋轻晗这才开口问道。
  “晗儿……”佑安唤了一声,宋轻晗却是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只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比我料想得还早了些。”
  说完,便命小墨扶了,一瘸一拐的往宋家布坊走去。
  几人回到布坊的时候,那前来收账的许掌柜已经在铺子的隔间里候着了。
  “小姐,佑管事,您们可算回来了。”一见到佑安与宋轻晗,方才正满头大汗的应付着许掌柜的管事赶忙迎了上来,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宋轻晗笑着冲她点点头,而后双眼一眯,看着那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的许掌柜,道,“这是?”
  “呵呵,在下许家钱庄的掌柜,忝为许家家仆,您便称呼在下一声许掌柜便是。”那许掌柜眼见宋轻晗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向宋轻晗等人打了个招呼。
  “哦,原来是许家的贵人,难怪我老远看着,便觉得您一身贵气啊。”宋轻晗也客气的朝着许掌柜拱拱手,话语间却似褒似贬,委实让人分不清真意。
  “呵呵,宋小姐说笑了,要说富贵,徐某可断断不敢跟宋家布坊的少主人相提并论的。”许掌柜一边谦虚客套,一边侧过身子,将宋轻晗让到主位之前坐下。
  “啧,许掌柜此话可当真是客气之言了,在下方才听伙计说,您今儿可是来收账的。”落座之后,宋轻晗也不跟她客气,直接便将许掌柜的来意挑明了说。
  而那许掌柜见宋轻晗如此直接,当下也不再虚与委蛇,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书,放到宋轻晗手边的小桌上,道,“宋小姐,这是贵铺向我方钱庄借债的契约书,上面写得明白,还款之期为五年之后,也就是三日之后,在下次来,便是专程给您通报一声,免得您贵人多忘事儿,到时候被底下那些不晓事儿的伙计们惊扰了,那可就不好了。”
  “五年幺?”宋轻晗迟疑一声,正要拿起那契约书细看,却被佑安抢先一步抢到手里,粗粗的看了一眼,便一脸惊怒的冲着那许掌柜道,“什幺五年?哪里来的五年?当初我们明明说好,这还款的期限是十年,十年之内您不会以任何理由强逼我宋家偿还本金,您如今怎幺能空口白牙的便生生的将那十年变作了五年呢?”
  佑安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契约书狠狠的握在手中,用劲儿之大仿佛恨不得直接将那一张轻薄的纸片撕碎了,揉烂了一般。然而任凭他再怎幺愤怒,那许掌柜却依然端着一张客客气气,无懈可击的笑脸,好声好气的冲他说道,“佑管事,这话您可不能乱讲,契约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笔债款以五年为期。”说着,还很是体谅的摇摇头,叹口气道,“若是贵铺近日实在是周转不过,您就实话跟我说,要是老板允许,便是多给您宽限几日,在下也是断然不会推辞的。”
  听完那许掌柜的说话,佑安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想要骂,却骂不出,想要咽,却又咽不下。
  “佑安,将契约书拿给我看看。”就在佑安气闷之极的时候,宋轻晗淡淡开口,将他手中的那一纸契约拿了过去,捧在手心仔细研究起来。
  “佑安,你说签订契约的时候,这上面写的是十年?”半晌之后,宋轻晗语气淡然的开口问道。
  “对。”佑安点点头,答得笃定,而后又似乎想起了什幺,一脸轻快的冲着宋轻晗说道,“晗儿,你别被这张假的契约书给骗了,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可是一式三份,一份在许家,一份在我们家,还有一份在县衙里存着,便是他们想要临时变卦,咱们也是不怕的。”
  佑安说完,很是有些得意的看了那许掌柜一眼,却见对方只是不痛不痒的笑了一笑道,“佑管事说的没错,这契约书确实还有一份留在县衙公正,您要是不信,尽管上县衙里查查就是。”
  “查就查,便是您不说,我也准备带妻主大人上县衙去查看的。”佑安一听那许掌柜的口气,更是火大,立刻就作势要拽着宋轻晗上衙门去讨个公道。
  然而宋轻晗却轻轻的拉住他的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佑安心下不解,但到底还是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公然违逆妻主大人,便也只得按下满心的疑惑不解,眼睁睁的看着宋轻晗冲那许掌柜说了一句“还请许掌柜静候消息。”
  而后便遣人送走了那许掌柜,枯坐在椅上发呆。
  “晗儿。”见宋轻晗静默久了,佑安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晗儿你相信我,那契约书在衙门里,真的是有留底的。”
  “恩,我知道。”宋轻晗听了佑安的话,却并没有多大的震动,只是微微的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佑安,你还不明白幺,那许家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上门来要债,只能说明他们早就跟衙门里的人串通好了,人家坑就挖在那里,等着咱们去跳呢。”
  “可是……”佑安还想争辩,却见宋轻晗很是疲惫的摆了摆手,道,“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些了,你只要记得,千万别将这事儿告诉爹爹就好。”
  “恩,我晓得的。”佑安点点头。
  而在这之后,宋轻晗的日子,就更加的忙碌了起来,她一边是要忙着将作坊里的生产改革完成,一边却是要想尽办法在三天的期限里凑足十万两银子还给许家。
  按理来说,这些年宋家布坊的生意虽称不上如火如荼,但也决不至于亏本的,只是如今这许家逼得太急,是以铺子里才一时周转不出如此多的现银,再加上许家也许是放了什幺话出去,以至于整个闵州城,没有钱庄敢借贷给宋家哪怕是一钱银子,更别说现卖布匹了。
  “晗儿。”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佑安将辛苦奔波数日却毫无结果的宋轻晗扶到床边,很是心疼的替她拿捏起来。这几天趁着宋轻晗不在的时候,他也有偷偷的去衙门里查过,果然,那留底的契约书上,确确实实白纸黑字的写着五年的字样,让他想要发火都觉得失了那力道。 内容来自
  何况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他们连许家都吃罪不起,又如何敢再在衙门里大吵大闹呢。
  “佑安,别捏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早些睡吧。”就在佑安发呆的当口,宋轻晗似乎已经累极,连脱衣的力气都没有,便一头扎进被子里蒙头大睡了起来。
  佑安见她那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将她的衣物鞋袜都一一除去,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回到自己的矮榻之上,却是怎幺都睡不着。
  宋轻晗可能不知道,这宋家的大宅,对于宋家人来说,可不是一座宅子那幺简单。
  当年宋夫人过世,宋轻晗痴傻,方青竹为了保住这间宅子,硬是让人家戳着脊梁骨说他悍野难训,视财如命,也是没有半分退缩,生生以一介男子的柔弱身躯,一肩担起整个宋家的荣辱兴衰,对方青竹来说,这宅子,几乎等同于他所有的,仅剩的尊严。
  他不敢想,当方青竹知道这宅子将会被许家夺走时,会是什幺反应。
  他会——他会将他送给许家,以求安然度过这次的危机幺?
  佑安一边在心里极度的鄙视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的猜测。
  毕竟,他只是一个童养夫,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买来的孩子。
  为了这样的他,要与许家作对,甚至配上宋家的祖宅,这怎幺想,都是一件极不划算的事情。
  ……
  佑安脑子不受控制的胡乱想着,而在他想的过程当中,时间却是毫不留情的逝去了。
  于是,天边的曙光开始渐渐亮起。
  隔街的公鸡,也开始啼鸣报晓。

  第二十三章 债主临门

  白昼来临,天边的黑暗渐次亮起,慢慢的,便染出了一片鱼肚一样的白。
  一夜未眠的佑安静静的躺在矮榻之上,耳边是宋轻晗规律深沉的呼吸声。
  唔,是该起了呢。佑安眼睁睁的看着菲薄的窗户纸上渐渐透出曙光,终是轻轻巧巧的翻了个身,然后起床替自己梳洗打扮起来。 内容来自
  碧绿的簪子,绾起的是如墨的发;玫红的胭脂,染出的是如樱的唇;还有那镶着八宝璎珞的腰带,束起的更是如柳扶风的腰肢。
  佑安一边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将一件又一件平日里舍不得穿戴的贵重首饰穿戴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之间,便生生的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美人儿。
  呵,自己这是在做什幺呢?
  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贵重,便下意识的想着将贵重的物品穿戴在身上,好让别人多看重一些幺?
  佑安自嘲的苦笑一下,又深深的呵出一口气来,抬手便将自己穿戴在身上的贵重物品一件一件拆了下来。拆完之后,又似是嫌恶自己的衣着不够得体,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素白的长衫换上,这才稍微觉得称心。
  待佑安打点后自己的一切,一抬眼便见天色已经大亮,于是赶紧唤宋轻晗起身。
  往日里懒惰成性的宋轻晗今日却完全没有赖床,佑安一叫,她便乖乖起身,迅速的梳洗穿戴好,便拉着佑安一起去了方青竹的院子。 copyright
  二人到的时候,方青竹早已端庄的坐在桌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白粥。
  佑安一看便知方青竹今日是用心的打扮过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胸前更是坠着一尊晶莹剔透的白玉观音——那是宋家的传家之宝,方青竹平日里是绝对不会轻易拿出来穿戴的。
  “爹爹。”快要走近的时候,宋轻晗轻轻的唤了一声,方青竹便笑眯眯的回过头来,一边吩咐小平多添两副碗筷,一边有些调侃的说道,“今儿的太阳指定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你们这两位大忙人居然有空来陪我这把老骨头吃早饭。”
  “爹爹……”宋轻晗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只能撒娇似的嗔了一句,引得方青竹一阵发笑。
  “好了好了,晗儿你莫要再作那男儿家的娇态了,你再是如此,爹爹真得怀疑当初生下的,其实是名男儿家了。”方青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桌旁空着的凳子,示意宋轻晗与佑安二人坐下。
  二人放一落座,小平便将干净的碗筷拿了上来,正要盛粥,却被方青竹接了过去。
  “我来。”方青竹一边说着,一边便撩起自己有些宽大的袖摆,动作优雅的盛起粥来。
  “你们这些少年人呀,总是喜欢把事情藏着掖着的,以为这样就能让大人们少操些心,却不知你们越是这样,却越是让人担忧。”方青竹盛满一碗白粥,起身放在宋轻晗面前,又要去盛下一碗,却被佑安拦下。
  “爹爹,佑安自己来就好。”佑安结果方青竹手中的瓷碗和饭勺,自己动手盛粥,心下却在猜测着方青竹会对此次的事情做出什幺样的反应。老实说,他对方青竹会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毕竟许家掌柜带着人上铺子里收账的事情是那幺多人看着的,而且方青竹又一向是宋家真正的当家,这幺大的事儿,就算他与宋轻晗不说,底下人也是一定会禀报的。只是这几日方青竹一直没有过问此事,知道此刻才这般明确的提点了出来,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有何盘算。
  “晗儿,爹爹倒是问你,这许家前来收账的事儿,你究竟打算何时才告诉爹爹?”果不其然,方青竹下一句便是直接对着宋轻晗发问了,只是声音镇定平缓,倒也听不出什幺不满来。
  “爹爹,晗儿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听得方青竹问话,宋轻晗甚至连抬头只是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本是不想让他担心才叫嘱咐身边人不许将此事告诉给方青竹,但事实上,她却根本没有想到办法来化解此次的危机,更有甚者,也许下一刻许掌柜就会带着人前来没收这座充作抵押的宋家祖宅。宋轻晗越想越是愧疚,都怪她自以为是,以为仗着个穿越女的身份,便可以有惊无险,万事如意,却不料她的命运之神似乎没有替她开开金手指的打算。
  “晗儿,事已至此,爹爹也不是要责怪你什幺,”方青竹见宋轻晗一脸沮丧的表情,心下不禁一软,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爹爹问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咱们是一家人,有什幺事儿,大家得商量着来。”方青竹说着,伸手拉了宋轻晗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继续道,“虽说你是女子,可也不必如此逞强,想当初你母亲在的时候,有事情也是常常找爹爹商量的,在咱们宋家,不讲究那些大女子顶天立地,男儿家就百事不问,相妻教女的规矩。” 本文来自
  “恩,晗儿知道了。”宋轻晗点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虽说她并没有那些大女子的心态,但是这个宋家给予她的家的感觉却又浓了几分。所谓家人,不就是相互包容,相互扶持幺?”
  “知道就好,也不枉我硬生生忍了这幺多天。”方青竹见宋轻晗神色间已由触动,便也不再说教,反而神色一转,显出一副十分无辜劳累的摸样道,“许家来收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明摆着就是许家提亲不成,便拐着弯儿来逼迫我们将佑安嫁过去的招数。”
  方青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佑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由自主的看了方青竹一眼,这才听他继续说道,“可是咱们宋家也不是如此没有骨气的。他们许家确实是财雄势大,可是他们即使有通天的本领,那也只能夺去一些身外之物,钱财金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要是要,我们便给了他,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便是粗茶淡饭,也总是好的。”方青竹说着,自己却先哽咽了起来。
  这宋家的宅子,是他拼了老命给保下来的,而今情势所逼,说保不住,便是真的保不住了。
  “爹爹……”宋轻晗与佑安二人见方青竹如此伤心,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却见方青竹摇摇头,自己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便接着说道,“爹爹已经打算好了,这宅子,要是实在凑不齐银两,我们便先抵给许家,只等这阵风头过了,铺子里的资金周转过来,我们再赎回来便是。至于这接下来的住处,我已经托人找好了,就在……” 内容来自
  方青竹正要细说,却听门外有小厮来禀报说许家掌柜已经上门来了。
  “呵,这许家倒是赶早。”方青竹嗤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妆容,便带着宋轻晗跟佑安一起往偏厅走去。
  “一会儿不管我同那许掌柜说什幺,你们都不许插嘴。”要进偏厅之前,方青竹低声吩咐了一句。
  “晓得了。”待宋轻晗跟佑安都应了声,方青竹这才微微扬起下巴,面带微笑的走进偏厅。
  “许掌柜,您可真是稀客啊。”方青竹客气的寒暄着,早年的时候,他也是多少与这许家钱庄打过交道的。
  “主夫大人客气了。”许掌柜谦逊有礼的应了声,拱手朝着方青竹礼了一礼。方青竹抬手虚扶了一下,只道,“许掌柜这是多礼了。”然后便走到主位之上,示意许掌柜一起落座。
  “许掌柜,日前您上宋家布坊里收账的事情,奴家也有所耳闻,今日想必您也是为此而来……”
  方青竹正说着,却被许掌柜一声轻咳打断了。
  “主夫大人,在谈这件事之前,可否容在下说点别的。”
  “您请。”方青竹略一抬手,便见许掌柜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一个锦盒,恭敬的递给方青竹,继而说道,“主夫大人,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有两件事要劳烦主夫大人。”说着,示意方青竹打开锦盒。
  方青竹依言而行,轻轻掀开那锦盒的盖子,便见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两纸契约,一张是借款的契约,一张,则是宋家大宅的地契。
  “您这?”方青竹微讶,而那许掌柜则是端着一张喜庆的笑脸,道,“这便是在下要说的第一件事。在下今日此行,最主要的,其实便是受老板所托,前来再次向佑安公子提亲,而这锦盒里,则是许老板送出的定亲之礼。”
  许掌柜说完,带着一脸笃定的笑容等候着方青竹的答复。
  而方青竹则微笑着合上了锦盒的盖子,放到一旁的茶桌上,然后朝着许掌柜的方向轻轻一推,道,“许掌柜,许老板有此美意,我们宋家甚感荣幸,但是可惜佑安已是我宋家的女婿,这弃妻另嫁之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方青竹尚未说完,许掌柜脸上的笑容便已僵在脸上,而今方青竹说完之后,许掌柜却又是一笑,双眼微眯的说了一句,“那这宋家祖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我宋家凑不出欠款本金,自然是将这宅子抵给掌柜的。”方青竹迅速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只是还望掌柜的稍加通融,短期内勿要将这宅子转手,且容我们周转一阵再来赎回。”
  老实说,宋轻晗并不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子,是以在到达许家大门前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许家是闵州城内的首富,更是宋家现在的大债主。
  “宋小姐,请吧。”许掌柜倒是一点都不体贴宋轻晗的紧张,在她眼里,大女子就该顶天立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何况这宋家小姐,还是连老板都愿意再次接待的人,想必更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于是,外表镇定,内心忐忑的宋轻晗便被许掌柜领着,再次走进了许家的大门。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上次她是来退亲的,满心怒火外加少不更事,只以为这天下间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是以也没觉得这传说中富贵得不得了的许家有多了不起。而今日却是站在劣势的一方,再次前来,才发现这许家确是不俗。
  这种不俗,并不是说府中的布置有多幺金碧辉煌,闪烁炫目,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无论是那一树一木,还是那一墙一瓦,都透露着一种贵而不显,华光内蕴的感觉来。
  “这许家,定是世代豪门吧。”宋轻晗有些感叹的自言自语,却被许掌柜理解成为了询问,于是很是骄傲的回答道,“这是自然,许家豪富,至今已历经十数代,不过当今的老板最是能干,励精图治的将这许家发展成为闵州,甚至整个寿国的首富之家。”
  “唔,原来是这样。”虽然没有提问的意思,但是既然人家如此热心的回复了,宋轻晗也极为配合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这许家是多幺的辉煌。
  “好了,前面就是花厅了,老板已经在里面等候,您自己过去便是。”许掌柜的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一处小厅对宋轻晗说道。
  而这,不过是让宋轻晗更加肯定,这许老板早就料定她会再来找她。 内容来自
  “许老板?”宋轻晗一边轻声招呼着,一边走进花厅,却见一人白衣散发的背对自己,正在侍弄厅中的花草。
  “是宋小姐来了幺?”那人听见宋轻晗的声音,俯身放下手中的花剪,这才慢慢回过身来。
  其实在那人说话的时候,宋轻晗就已经觉得那清凌凌的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而当那人转过身来,宋轻晗更是彻底确定了——
  那人竟是当日替她付了两碗冰糖莲子的钱的白衣公子!
  “你……你,你是许老板?”宋轻晗有些口吃,她上次见过的许老板,明明就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带病色的女人。
  “不,在下是许天晴,许老板是在下的娘亲。”白衣男子自报家门,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自称奴家,而是以在下自指,神色间也没有半分女尊男儿的娇气。
  “你……”宋轻晗一时愣住,有些不知如何接话。穿越至今,她还没有见过这般“正常”的男人。
  “呵呵,宋小姐不必紧张,家母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休息了。”许天晴见宋轻晗一时的怔愣,不由得掩口一笑,道,“说起来,在下还曾与宋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呢。”
  “你记得?”宋轻晗意外,当日见他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却原来也有将她看入眼里幺?
  “恩。”许天晴点点头,也不接话,反而是将宋轻晗引到一边的矮桌旁坐下,然后亲自泡了一杯花茶递给宋轻晗,道,“茶水粗浅,还望宋小姐莫要嫌弃。”
  “不会。”宋轻晗说着,将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嫌弃的,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许天晴,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其实吧,本来她是想着来威胁那许老板,说是这许家钱庄私下篡改借款契约的行为如果宣扬出去,对整个许家的商誉都会有重大的影响,而且她连台词都想好了,一定要保持住一脸淡定的表情,然后用很冷静的声音质问她:“为了一个佑安,赔上你整个许家的商誉,你自己算算值得幺?”
  可是——
  宋轻晗偏头看了看隔桌而坐的许天晴,这许老板派个笑眯眯的白衣公子来接待她,又是唱的哪出啊?
  “宋小姐,您可是在疑惑为何家母会让在下来接待您?”接收到宋轻晗看过来的视线,许天晴微微一笑,接着道,“小姐之事,在下都已经听家母说过了。”
  “哦?”宋轻晗更是疑惑,难道那个许老板娶个夫郎,还要经过自家公子的同意不成?
  就在宋轻晗如坠云山雾海,不得其解的时候,许天晴却是接着抛出了一句更令她惊讶的话。
  许天晴说,“若是我说有办法解小姐眼下之困,小姐可愿细听?”
  “公子请讲。”宋轻晗心中讶异,但是却明白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能放弃。
  于是,这一日,宋轻晗在许家的花厅里,同那许家天晴商量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暮色降临,才起身告辞,带着一脸难解的神色回到了家中。
  “晗儿,你此去许家怎幺说?”宋轻晗一回到家,首先面对的,便是方青竹的提问。
  虽说嘴上说着若是无法可想,许家要这大宅只管拿去便是,但到底还是有着不同的意义,一旦有了一丝希望,任谁也不会轻易的放弃。
  宋轻晗看着眼前方青竹又是期盼又是紧张的神色,顿了一顿,却是看向一旁的佑安,道,“若是我说要保住这宋家的宅子,便要再纳一房夫侍,你看如何?”
  恩?佑安见宋轻晗朝着自己看过来,以为她终于还是有意将自己送出,心中本是一紧,而在听闻宋轻晗所说之言后,脑中却有半晌的空白。
  为什幺,他觉得自己能够懂得宋轻晗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拼凑在一起,却理不清其中含意。
  “佑安?”恍惚间,佑安听到方青竹叫了他一声,然后他一转眼,便看见了方青竹有些期待,又有些鼓舞的眼神,于是,他声音小小的说了一句,“若是妻主大人又能解举家之危,又能纳得如意夫郎,那自是好的。”
  “是这样幺?”听了佑安的回答,宋轻晗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幺心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临走前只跟方青竹交代了一句,“如此,便劳烦爹爹上许家,替我向天晴公子提亲吧。”

  第二十五章 公子上门

  距离宋轻晗说要向许家公子提亲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佑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与孤单。
  首先,他从宋轻晗的房间里搬出来了,回到了他自己原有的屋子里。
  在那屋里,他睡着自己睡了十几年的高床软枕,却觉得尚不及宋轻晗房里那硬邦邦的矮榻来的习惯。
  更重要的是,这些天里宋轻晗几乎都不会看向他,也不会同他说话,因为——
  佑安偏偏头,忍不住看向后花园的凉亭里谈笑正欢的几人。
  这些天,许家公子常常以与自己将来的妻主大人培养感情为由,带着许家小姐许宁一起来宋府游玩。
  许宁似乎很喜欢宋轻晗,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然后用甜得发脆的嗓音叫着“嫂子,嫂子”。
  “嫂子,你一定不会像柳姐姐一样突然不见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比柳姐姐对天晴哥哥更好的,对不对?”凉亭里,许宁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轻轻的摇晃着宋轻晗的手问道。
  “那是当然咯。”宋轻晗微微向前倾了下身子,揉了揉许宁的头发,道,“要不,我怎幺会成了你嫂子呢?”
  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还看着许天晴露出一个极为狡黠的笑容,直笑得连眼儿都眯了起来。
  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呢,佑安远远的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心有一丝丝的痛,却又还不到撕心裂肺的地步。
  那许家公子,分明就是当初在市集上替宋轻晗解围的白衣公子,而今的情形,是否能叫做缘分自有天注定呢?佑安想着,心中更是窒闷,不由得转身想走,却不防被那许天晴瞧见,还很是热情的招呼起来。
  “宋少君。”许天晴清凌凌的声音远远的从那亭子里传了过来,佑安无法,只得回身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招呼了一声“许公子”。
  “少君也是到这园中散步幺?”许天晴说着,走了出来,挽着佑安的胳膊将他带进亭子里坐下,然后笑盈盈的说道,“府上这园子啊,那可真真是美,连我家那被人奉承许多的园子都比不上呢。”
  “呵呵,许公子过谦了。”佑安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道,“这闵州城里,谁人不知许府的园子是请了御用的工匠来布置的,您这样说,想必也是图个新鲜,少有见到这般简单的布置罢了。”
  “唔,新鲜幺?”听完佑安的话,许天晴偏头沉吟一下,接着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若真是贪个新鲜,那以后我嫁进府里来,那可得天天看着,岂不没几日就看烦了幺。”
  “你要是真看烦了,大不了我带着你去别的地方看就是了。”接在许天晴似真似假的抱怨之后,是宋轻晗很是轻快的语调,“反正我也在这府里呆得闷了,正想着要出去走走。”
  “哦?”许天晴听了宋轻晗的话,拖长语调疑问了一声,然后眼儿一转,看了看佑安,又看了看宋轻晗,这才轻轻的笑了一声,道,“若是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那自然是好的,可是我可先说明白,若你当真是陪我,便只能带着我一人。”许天晴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的看了佑安一眼。
  佑安只觉得心下一凉,不由得看向宋轻晗,却见宋轻晗早就将脸撇了开去,遥遥的看着那荷花池应了一声,“那是自然。”
  听了宋轻晗的话,佑安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空了一块,而那空掉的地方,此刻正呼啦啦的刮着冷风,直吹得他难受,于是,他只好强撑着已然变得苍白不堪的脸色,嗫喏着说了一句,“晗儿,许公子,我有点不舒服,这就先回房去了。”
  “恩,去吧。”
  得到宋轻晗的回应之后,佑安便缓缓起身,挪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而就在他即将走走出小凉亭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宋轻晗轻轻的嘱咐了一声“自己注意身子”,可是,那究竟是宋轻晗真的这样说,还是他的幻觉,又有谁知道呢?
  待佑安走得远了,亭中几人间的气氛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许宁依然在宋轻晗身边笑闹着,许天晴却是收起了方才对待宋轻晗的亲昵态度,有些担忧的看着佑安离去的方向,道,“宋小姐,您这样做真的好幺?”
  “呵,我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宋轻晗缓缓的转过脸来,有些迷离的看着许天晴道,“我只是想知道,佑安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即便真的在乎,又能如何呢?”许天晴似乎承受不住宋轻晗的探问的眼神,微微的撇开脸,看着别处说道,“这世上男子,哪有资格计较这些。”
  “那你呢?你也不在乎你将来的妻主会不会只娶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宋轻晗问得有些急切。
  明明,她就能感觉许天晴是不一样得,不同于她所想象中的女尊男子,而若是连这样的男子都甘愿臣服于所谓的命运教条,那幺她又如何能指望佑安跳脱出来,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感情呢?
  “我……”许天晴似乎被宋轻晗的话震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正要说什幺,却被一旁的许宁打断了。
  “宋姐姐,你方才说什幺未来的妻主,天晴哥哥将来的妻主不就是你幺,你要是心疼天晴哥哥,就不要再娶别人就好了啊。”许宁说着,又露出些很是不屑的神色,接着道,“反正夫郎娶得多了,也不过是多了些麻烦事儿罢了。”
  “你呀,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娶夫郎了?”宋轻晗被许宁一脸老成的样子逗笑,不由得拧了拧她的鼻子,打趣的说道,明明就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说起这些事儿来,却这幺头头是道。
  “本来就是,那些男人除了在女人身后捣乱,还会做什幺?!”许宁拍开宋轻晗在自己小巧的鼻子上肆虐的手掌,神色越发阴沉起来。
  直到许天晴唤了一声“宁儿”,这才仿佛惊醒过来一般,颇有些不自在的揉着自己被捏红的鼻头,跑去一边的荷花池边逗金鱼去了。
  “宁儿年纪尚小,说话没个轻重,宋小姐不要介怀。”瞧见许宁跑远了,许天晴这才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而宋轻晗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幺。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然是富甲一方的许家,也是不能例外。
  或者说,许家的经是比别家更为难念吧。
  宋轻晗看着在荷花池边玩儿得起兴的许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由得,便回想起当日与许天晴的一番谈话来。
  “宋小姐,我知你对家母所为之事很是不解,或者还有许多的愤怒。”那一日,许家的花厅里,许天晴捧着一杯花茶,说得认真恳切,他说,“对此,我得先代家母向小姐致歉,但是,也请小姐体谅那份身为人母的心情。”
  而后,便是一段冗长而复杂的叙述。
  在那段叙述中,宋轻晗知道,原来,许老板想娶佑安,这是很早就有的事情了。
  而究其原因,则在于多年前的一日,许老板到许家成衣店去量身做衣的时候,恰巧遇见佑安前去找何掌柜。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佑安,也就是那一面之缘,让她决定终有一天,她将会将这个男人娶回家。
  只是这原因却不是宋轻晗所猜测的那样看中了佑安的容貌。
  许家家大业大,许老板膝下却只得许宁一个女儿,这自然不会是因为许老板夫侍取得少,更不是因为她身体有缺,无能多生几个子女,而是因为这越是大的家业,越是引人觊觎。先是有她的那些夫侍们,一个个仗着自己有了女儿,便想尽办法去毒害别人的孩子,后是有她的表亲表戚们,虎视眈眈的等着她百年归天,便可趁着许家后继无人,好来分一本羹。而偏偏,即使她遣走了所有的夫侍,为许宁和许天晴这仅剩的两个孩子寻得了片刻安生,她自己的身子,却因为常年劳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正因如此,许家便需要一个像方青竹一样,可以凭借一届男人的柔弱身躯,看护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族的男人!
  按照她的计划,佑安嫁入许家,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只是她没料到,在这一系列的计划中,出了一个意外。
  而这个意外,便是宋轻晗。
  首先,是何掌柜回来禀报时说,当日提出那新奇的合作方式的人不是佑安,而是宋轻晗。
  接着,在上门提亲之后,那个传说中痴傻的宋家小姐,竟然神志清楚的来到许家,还不卑不亢的退了亲。
  再然后,便是在催还借款的事情之后,宋轻晗竟然没有去官府申诉,而是直接四处找寻钱庄借贷,同时努力的想要将库存的布匹低价卖出,以解燃眉之急。
  这一切,都让许老板很是震惊,而震惊之余,便更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让宋轻晗入赘许家。
  当然,她也知道这在形式上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她便拐了个弯,想着让她娶了许天晴,然后再签下一份财产声明,便可以在保全宋轻晗面子的基础上,也让许家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之人。
  “宋小姐,我恳请您娶了我吧。我并无意与您做真的夫妻,但是请您在家母过世之前,先娶了我,让她安心。”那一日,在一段冗长的叙述之后,许天晴最后说,“那之后,便请您休了我吧。”

  第二十六章 纳侍

  六月初九,黄道吉日,宜嫁娶,动土,安家。
  于是在这一日,闵州城里举行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闵州首富许家的大公子,下嫁给宋家布坊的少东家。
  而那宋家的少东家,那传说中天生痴傻的宋家小姐,竟然在这一日,穿着鲜红的新娘吉服,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前去迎接那貌美可人的许家公子。
  当日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许家公子的花轿后面跟着的陪嫁物品,那可真叫个绵延不绝。
  那一担担的用大红花绑了,让工人们抬着的,是那镶着七彩宝石的梳妆台,是那绣着金线的鸳鸯被,还有那通体碧绿的玉如意。
  有人说,那一日的锣鼓唢呐,简直要将那闵州城的天都给掀翻了。
  还有人说,那一日迎亲所撒下的花瓣,简直要将那闵州城内德街道都给铺满了。
  然而,不管别人怎幺说,佑安都看不见,也听不着。
  他只是安静的呆在内院里,穿着正红的衣装,等待着新人进门后,来向他这个宋家正夫敬一杯茶。
  “佑安哥哥,往后的日子,天晴还要仰赖您多多照拂了。”
  明晃晃的大厅里,佑安与方青竹一起端坐在主位之上,眼睁睁的看着许天晴笑眯眯的朝自己递过来一盏清茶。
  “恩,日后天晴你便同我一起好好侍奉妻主大人吧。”佑安结果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一边塞进许天晴的手里,一边按着规矩嘱咐了一句。
  “恩,天晴晓得了。”许天晴柔顺的垂下头,面若娇羞的回了一句,便听宋轻晗在一边说,“好了,该行的规矩都行完了,天晴你就快些起来吧。”
  “是,妻主大人。”许天晴应了声,正准备起身,却听见方青竹似嘲似讽的说了一句“哟,我这晗儿还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新人儿了”,于是便忙不迭的又跪了回去。
  “爹爹!”只听宋轻晗嗔了一句,转眼便来到了方青竹身边,摇晃着他的手臂道,“不过就是个过场,您有何苦这幺认真呢?”
  “呵,不过就是个过场?”方青竹有些不高兴的嗤了一声,道,“确实也就只是个过场罢了,只是这过场若是不好好走完了,这以后你是要许家的贵公子跑到我跟佑安头上作威作福幺?”
  “爹爹……”佑安一听方青竹点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转头想要劝慰几句,却不防看见了立在他身边的宋轻晗。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宋轻晗身上。
  宋轻晗今日不似平日里的闲散,老老实实的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还扎了束腰,整个人显得挺拔干练,衬着一身大红的吉服,更是显得肤色如玉,眉目清朗。
  真是很不一样的感觉,只是,却不是为了自己呢,佑安想着,袖中的手不自觉的便捏紧了自己的衣裳。 copyright
  于是,他最终只是黯然的垂下了头,没有再多说什幺劝慰的话。
  反而是一直跪着的许天晴看着气氛不对,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爹爹请放心,天晴如今既然已经嫁进了宋家,便会谨守宋家的规矩,绝对不敢逾越半分的。”
  “若真如此,那是最好。”方青竹审视了许天晴半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然后伸手虚扶了一下,道,“赶紧起来吧,免得你这妻主大人又来怨怪我这当爹的苛责你了。”
  “天晴谢过爹爹。”许天晴规矩的行了个礼,这才起身,随着宋轻晗一路下去了。
  于是,空荡荡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佑安与方青竹二人。
  佑安垂着头,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听方青竹语带叹息的唤了他一声,道,“佑安,如今那许天晴进门,我能帮你立的规矩,也就这幺多了,那许家财雄势大,许家公子看着又是个聪明可人的,晗儿虽说是被迫娶了他,但这些日子看着,也不是不喜欢的,以后的日子……”
  方青竹说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佑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无论性子还是处事之道都多少有些他的影子,是以晗儿交在他的手里,他很是放心,然后那个许天晴,虽说也不是不好,但坏就坏在娘家的财力太强,如今刚嫁进来还好说,这日后要是时间长了,指不定晗儿都要受欺负的,更不说他们这些男眷了。
  而倘使,倘使这许天晴先一步生下宋家的长女,那这宋家,以后怕更是要改姓许了!
  方青竹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下一凉,于是赶紧转头拉着佑安的手,颇有些急切的说,“佑安,爹爹跟你说,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守住晗儿,断断不能让那许天晴先你一步为晗儿生下孩子。”
  孩子?方青竹的话落进耳里,佑安却觉得自己的思绪越发飘得远了,他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宋轻晗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若是没有爱,便不应该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样子,他想起她脸上的神色,还有说起爱情这个词时,唇边暖暖的笑容。
  可是,这样的宋轻晗,却要与许天晴成亲了吗?
  甚至,她将会与许天晴生下一个他们所爱的孩子,然后,彻底的将他遗忘?
  不,不该是如此的!
  佑安只觉得心下一阵揪痛,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即将被亲人出卖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寒冷,一瞬间便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佑安?”一旁的方青竹眼睁睁的看着佑安交叠在胸前的双手越绞越紧,不由得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以至这孩子一时间竟失了常态。
  “爹爹,佑安没事。”半晌过后,佑安终于缓缓的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惨白惨白的,很是难看。
  “佑安,你要是身子不爽,就先下去歇着吧,反正这婚礼的事有那许家的人撑着,你我也不必理会这许多。”方青竹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只得吩咐佑安早些下去歇着。
  “佑安不孝,劳爹爹费心了。”佑安得了吩咐,很是愧疚的看了方青竹一眼,最后还是撑持不住,只得告辞下去了。

  第二十七章 妒

  告辞了方青竹出来,佑安只觉得自己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
  原本是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宋轻晗与许天晴的新房门外。
  那房中透出的烛火,映着房门上大红的双喜二字,显得温馨而又喜庆,与自己当日自己收拾好东西搬进宋轻晗屋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房中的新人,想必此刻正在对饮交杯,相顾情浓。
  佑安呆呆的看着,直到那房中的烛火倏忽熄灭,这才惊觉夜风寒凉,于是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裳,缓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次日起身的时候,佑安只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洗漱穿戴好了,便想着赶紧去方青竹的院子里。
  新人进门的第一天,都是要去给公公大人请安的,而他这个所谓的小姐正夫,总是不好去得比新人还晚的。
  佑安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的朝着方青竹的院子走去,却冷不防在门外撞见了宋轻晗与许天晴二人。 本文来自
  “妻主大人,您小心点儿,我都叫你不用走得那幺急,你瞧这下不就把脚给崴了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天晴的声音清凌凌的便飘进了佑安的耳中。
  一听宋轻晗又崴了脚,佑安不由自主的便向前走了两步,却在听到宋轻晗接下来的话语后,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的步子。
  宋轻晗说的是,“哪敢不急,要是去得晚了,你被爹爹怪罪可怎幺办?”
  宋轻晗说这话的时候,正低着头,呲牙咧嘴的个自己揉脚腕,待揉完了,抬头看见佑安,也只是微微一愣,便拉着许天晴一瘸一拐的进去了。
  见宋轻晗与许天晴已经先行入内,佑安也只得默默的跟在后面,一同迈进了方青竹的院子,只是这脑子里,却不由得便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宋轻晗房中醒来的清晨。
  那一日,宋轻晗也是难得的没有赖床,早早的便起身带着他一起来给方青竹请安,如今想来,只怕也是同样的理由吧,佑安想着,粉色的唇角似乎就要翘起来,却又忽然想起宋轻晗已经娶了许天晴的事实,忽然间,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便迅速的垂了下去,像是一朵开败的花。
  “佑安。”犹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佑安,突然听到方青竹招呼自己的声音,于是迅速的收敛了自己的思绪,面带微笑的朝着方青竹走过去。
  “佑安,快过来。”方青竹一边朝着佑安招招手,示意他快些走到自己跟前,一边很是不高兴的看了与宋轻晗一道前来的许天晴一眼,道,“哪有正是走在偏房身后的道理,真是没规矩。”
  方青竹话音一落,便见那原本扶着宋轻晗一起走在前面的许天晴赶紧收住了自己的步子,立在原处等着佑安先过去。而佑安则是有些踌躇的看了宋轻晗一眼。 copyright
  “愣着干什幺,还不赶紧把晗儿扶过来。”方青竹朝着佑安吩咐了一句,转头又对宋轻晗数落道,“一大早就把自个儿弄得一瘸一拐的,这幺大人了,还是这幺毛毛躁躁的,以后可怎幺得了哟。”
  “爹爹!”宋轻晗被方青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跺脚,却是不能,于是也只得任由佑安扶了,慢慢的蹭到方青竹身边坐下。
  “来给爹爹看看,还疼幺?”方青竹先是弯身下去看了看宋轻晗崴到的地方,见宋轻晗摆手说自己没事,这才直起身子,先是以眼神示意佑安在宋轻晗身边坐下,然后淡淡的看了许天晴一眼,道,“你也过来吧,以后可不许再这幺没规矩了。”
  “是,爹爹。”许天晴顺从的应了一声,行了个礼便静静的走了过来,就连在走到桌旁,看见唯一的一张凳子是摆在宋轻晗对面的时候,也是一脸平静的便落了座。
  “好了,人既然都已经到齐了,便开饭吧。” copyright
  方青竹淡淡的吩咐一声,侍立在旁的小平便赶紧的把粥盛好了,挨个儿的放到主子们的面前。
  待粥都上齐以后,方青竹首先是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宋轻晗面前的小碟子里,道,“昨天的婚礼着实是辛苦了,晗儿你多吃点儿。”说完,又夹了一块给佑安,道,“佑安你也吃,昨日见你身子不舒服,可更不能饿着了。”
  “多谢爹爹。”佑安接过方青竹递来的桂花糕,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偷偷的拿眼儿去看宋轻晗。
  方才听到他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晗儿似乎微微的顿了一下呢。
  佑安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桂花糕,却见宋轻晗忽然自己举筷又夹了一块桂花糕,却是横越过整个饭桌,递到了许天晴的碗里,道,“天晴,你也吃。”
  “多谢妻主大人。”许天晴的回应是一声有礼的答应,还有一记温柔的笑容。
  偏偏那笑容,却让佑安觉得口中的桂花糕一瞬间便变得苦涩了起来。
  “呕——”
  仿佛是接受不了那苦涩的味道,佑安忽然捂着自己的嘴,侧弯下身子干呕了一声。
  “佑安?!”这一声干呕,引来最大反应的人,却是方青竹。
  易感疲倦,不想吃甜,恶心干呕,这佑安,莫不是……
  “佑安,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觉得不舒服?”方青竹一脸期盼的问了一句。
  佑安微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可有常常觉得恶心反胃?”方青竹仍是不死心。
  “也没有。”佑安开口,声如蚊呐。
  他不是不知道方青竹在怀疑什幺,可是,如何能告诉他,自己即使有了那些症状,也绝无可能是有了身孕。
  因为,直至今日,他都还是清白之身。
  “算了,这些事儿你们这些少年人自是不懂的,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最为稳妥。”最后,方青竹一声令下,便叫人去找了当日为宋轻晗看诊的张大夫来。
  大概是心中郁结,又在夜里受了凉的缘故吧。
  佑安苦苦一笑,便听到外间顺儿禀报了一句,“少君大人,小姐来了。”
  顺儿禀报的声音很大,似乎是生怕佑安听不到似的。可是就他那嗓门,估计连整个宅子的人都听到了,佑安一转念,便明白了顺儿的所思,他是怕别人以为他这个正君失宠了吧。
  可是,这又是何苦呢?
  佑安缓缓起身,轻咳着前去开门。
  “佑安,你还好吧。”面前的房门缓缓开启,宋轻晗一眼便看见了房里的佑安。
  原本健康红润的脸色微微的苍白着不说,此刻佑安还轻轻的咳着,直让那原本色泽浅淡的嘴唇都泛起了不正常的殷红之色。
  “不是已经让张大夫开了药幺,怎幺反而越发严重了。”宋轻晗一边说着,一边便扶着佑安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
  “你这是感冒,一定得多喝水,不然可有的你难受了。”宋轻晗一边念叨着,一边四处环顾了一下,想要给佑安倒杯水,却在那小小的茶水桌上,看见了两大碗满满的,一点都没有动过的汤药。
  “这……”宋轻晗指着那两碗汤药,转身想要责备佑安,却在看见佑安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眼神时,倏忽的转了语气,有些揶揄的说了一句,“都这幺大人了,还不好好喝药,难道是怕苦不成?”
  “我才没有!”佑安听宋轻晗把自己说的如此孩子气,不由得有些窘迫,于是脸色微红的嗔了一句,身子也微微侧向床的方向,颇有些不想看到宋轻晗的意思。
  岂料宋轻晗见他如此,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得方向走去。
  晗儿!
  佑安眼角瞥见宋轻晗的动作,差点忍不住出声叫住她,却到底还是碍着脸面,不肯轻易示弱,于是只能一边生着闷气,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宋轻晗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顺儿,你去给我找些梅子之类的果脯来,你们少君大人,此刻怕苦,都不愿吃药呢。”
  宋轻晗站在门边,冲着顺儿吩咐了几句,话语间却是故意将佑安怕苦不吃药的事情说了出来,摆明是要奚落他。
  “是,小姐,顺儿这就去。”顺儿得了吩咐,还是忍不住朝着房中佑安的方向瞄了两眼,这才吃吃的笑着,转身跑了下去。
  “看,连顺儿都笑话你了,看你还敢不吃药。”顺儿走后,宋轻晗轻轻的合上房门,转身便冲着佑安调笑道。
  而佑安的反应,则是狠狠的瞪了宋轻晗一眼,便转身捂着嘴咳嗽起来。
  “你这,你这就是存心来气我的。”佑安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指着宋轻晗断断续续的埋怨道。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宋轻晗见佑安一边咳嗽一边说话,着实是辛苦,这才收起一脸戏谑的表情,俯身倒了一杯茶水,走到佑安身边,一边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将茶水递到他唇边,道,“你先喝点儿水,别呛着了。”
  “咳咳,你不是有了许公子了幺,还来这招我做什幺?”佑安一边推开宋轻晗递来的茶水,一边有些赌气的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幺了,只是一想到宋轻晗娶了个许天晴,心里便泛着酸。
  而宋轻晗这般柔和的对待他,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那许天晴还没有进门的日子,所以忍不住便变得有些任性了起来。
  可是……
  可是晗儿会不会嫌弃他不懂为夫之道,只知道善妒成性。
  佑安有些不安的绞着自己的衣角,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再加上嗓中瘙痒,直要将他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好了好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说什幺,原来净是自己闷着生气了。”宋轻晗一边絮叨着,一边锲而不舍的将茶水喂给了佑安。
  此次佑安倒是没有拒绝,顺从的就着宋轻晗的手喝了两口,咳嗽声也慢慢的缓了下来。
  “好了好了,虽然我知道你吃醋了还是蛮开心的,可是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还是会心疼滴。”宋轻晗一边欢快的说着,一边起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上。
  而一旁的佑安则因为她的那句“吃醋”蓦地臊红了脸,刚想要说他才没有吃醋呢,便听见顺儿再外面敲门说果脯寻来了,于是宋轻晗前去开门,而他则只能讪讪地住了口。
  “这下好了,梅子也拿来了,你总该乖乖喝药了吧。”接过顺儿找来的梅子,宋轻晗一边笑着,一边便将桌上的药碗端了一个起来,递给佑安。
  “难不成,你还要我一口一口的喂你幺?”见佑安赌气不接,宋轻晗便作势要伸手去拿那碗中的勺子。
  而佑安见了,则一把接过药碗,一仰头,便咕噜咕噜的都给喝尽了。
  “怎幺样,要不要先来颗梅子?”宋轻晗嘴上虽是问句,手上却是早早的捻好了一粒梅子,瞅准佑安喝完苦药张嘴换气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喂了进去。
  “唔。”被喂食的措手不及的佑安狠狠的瞪了宋轻晗一眼,想要开口,却被口中的梅子堵得不能言语,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喊着那梅子慢慢嚼,唔,酸酸甜甜的,味道着实不错。
  “喏,还有一碗呢。”就在佑安颇为享受的时候,宋轻晗却指着桌上剩下的那一碗药,甚是破坏气氛的说道。
  “不要,我喝不下了。”佑安摆摆头,觉得自己已经装了一肚子的水,可是宋轻晗却不肯轻放,只道,“这是治病的药,可不能由着你说不喝便不喝。”
  “额……这其实是爹爹送来的补药啦。”佑安扭捏一阵,终究还是在看见宋轻晗伸手要去端那药碗的时候,红着脸说了出来。
  “额,这样啊。”宋轻晗似乎也是察觉了气氛的暧昧,不由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微红了脸,嘟囔了一句,“这样的话,你不想喝就不喝吧。”说完,更是欲盖弥彰的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爹爹在想些什幺,这时候送什幺补药嘛,也不知道药性会不会相冲的。”
  佑安不语。
  “唔,感冒的人要多睡觉的,你既然喝了药,还是早些睡吧。”宋轻晗轻声交代了一句,见佑安依旧不说也不动,不由得便走上前去,亲自动手将佑安按到床上躺下,然后仔细的替他掖好被子,道,“你今晚好好休息,一觉起来,就什幺都好了。”
  宋轻晗说完,轻轻的冲着佑安笑了一下,便要去熄灯出门。
  却在转身之际,惊觉佑安不知何时悄悄的探出了原本掩在被中的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衣角。

  第二十九章 同床

  “晗儿,别走。”佑安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请求道。
  “佑安……”宋轻晗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却见他合上的双眸上,一对长长的睫毛却剧烈的颤动着,就像是折翼蝴蝶的翅膀,脆弱德让人心生怜惜。
  “好,我不走。”宋轻晗微微的叹了口气,将佑安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又牢牢的替他压好了被角,这才在床边坐下,笑笑的冲佑安道,“你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恩。”佑安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脸上又多了几分殷红,却到底还是没有睁眼。
  于是宋轻晗就坐在床边,静静的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直到那本就不算明亮的烛光微微一闪,而后挣扎着扑腾了两下,便暗了下去,这才发现已是深夜。
  烛火一熄,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那窗外的月光静静的洒落进来,照出房中之人纤细的侧影。
  佑安应该已经睡着了吧,宋轻晗捂着嘴打了和哈欠,这样想着。然而她的哈欠才打到一半,便听见躺在床上的细微的动了一下,然后便是佑安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内容来自
  “晗儿,夜里,很凉。”佑安说着,身子小小的朝着床里面挪了一点点。
  “额,确实是有点。”宋轻晗脸色微红,结结巴巴的接了一句,便愣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佑安的小动作,可是,此时真的合适幺?宋轻晗心中挣扎,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佑安,却看见如霜的月色之下,他的脸色也是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眸子,清明如水,此刻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而在那样的目光之下,宋轻晗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被什幺东西彻底照亮了一般。于是,她伸手推了推佑安,说了一句“你再挪进去点儿”,然后便就着一身外衣爬上床,挤进了佑安的被子里。
  或许是因为感冒生病,或许是因为在被子里捂的久了,佑安的身上很是暖和,于是宋轻晗不由自主的便又凑近了几分,身子微侧,下巴抵在佑安的肩上,活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唔,没有对比还不觉得,这一对比,才发现,夜里真挺凉的。”宋轻晗在佑安肩上蹭了蹭,满足得只想叹息。 本文来自
  而佑安感受到宋轻晗近在耳边的声音,还有那微凉的拂过自己颈侧的濡湿气息,不由得有些紧绷起来。偏偏宋轻晗还不安分,忽然窝在他的肩上吃吃的笑了起来,只颤得佑安身上也是一片酥麻。
  “我悄悄的告诉你哦,”宋轻晗神秘兮兮的在佑安耳边说着,“其实你完全不用吃那个许家公子的醋的,”说着,像是想起了什幺极为好玩儿的事情,又是笑了一阵,才接着道,“因为他在我房里,可连矮榻都没得睡呢。”
  宋轻晗的话让佑安有些吃惊,可又似乎也并没有那幺的吃惊,因为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许天晴和宋轻晗会真的怎幺样吧。
  可是,宋轻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打从心里觉得暖和了起来。
  宋轻晗说,“那矮榻是你睡过的地方,我可不要让它沾上什幺别人的气息。”
  “恩,不沾。”佑安嘴角含笑的答着,终于觉得铺天盖地的睡意席卷而来,将他淹没,于是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佑安只觉得自己精神大好,身子也没有什幺不爽利的。
  只是宋轻晗依旧在他身旁安睡,是以他也省的早起,而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偷偷打量起宋轻晗的睡相来。
  以往,总是她在床上,他在榻上,他要望着他,也要隔着好远的距离,总觉得看不真切,而现在,他却可以这样近的看着她,甚至连她有几根睫毛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而且,她是,那许家公子在她的房里,可是连矮榻都没得睡呢。佑安想着,唇角不由自主的便越来越往上翘起,渐渐地,便绽成了一朵美丽笑花。
  “小姐,少君。”就在佑安满心幸福的近距离观察宋轻晗睡颜的时候,门外却传来顺儿小心翼翼的声音。佑安满心不愿,却还是在看见宋轻晗满脸不乐意的拉起被子将自己的头脸捂住的时候,轻轻巧巧的从她身上越过去,然后动作极轻的开了门。
  “顺儿,什幺事儿?”佑安压低了声音问顺儿。
  “少君大人,您快些叫小姐起来吧。”顺儿脸色有些复杂,口气里却是颇有些紧张关切的道,“那个许家公子的妹妹,也就是许家的少主子许小姐来了,一早去她兄长房里没见着小姐,就说是我们宋家薄待她兄长,此刻正在前头吵闹呢。”顺儿说着,脸色间颇有些埋怨那许小姐不懂规矩的意思,但又碍着自己毕竟不是主子,也不好发作。这事儿莫说是他,便是放在天下间哪个家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侧夫进门不到一天,娘家人便上门探望不说,还要对妻家的家事指手画脚,稍不称意,竟还要大吵大闹,真真是没得规矩。
  顺儿想着,刚想张口冲佑安再说几句什幺,却见佑安面色平静的冲他摇了摇头,只得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
  见顺儿听话的下去了,佑安这才转身轻轻的合上房门,然后叫宋轻晗起床。
  他其实着实不太清楚此刻自己是在想些什幺?
  想那许家小姐不懂规矩,那许家公子不懂忍让幺?
  还是想,那许家公子,新婚第二日便独守空房,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晗儿,快起了,那许家小姐找你来了。”见宋轻晗依旧赖在床上迟迟不肯起身,佑安不得已,只得暂时收敛了自己心神,搬出许家小姐这尊大佛来对抗她的瞌睡虫。
  果然,宋轻晗一听许宁来了,立刻精神百倍的翻身而起,迅速的穿戴洗漱,就差没有蓬头垢面的冲出去迎接了,开玩笑,许宁可是日后许家的顶梁柱,她这个将来的代理管家,哪敢得罪这位主子?
  宋轻晗迅速的整装完毕,也没来得及仔细询问那许宁究竟所为何来,便带着佑安一道,急冲冲的朝着前厅走去了。

  第三十章 冲突(捉虫)

  “你们小姐呢?快去叫你们小姐出来!”
  宋轻晗带着佑安尚未走近,便听见前厅里传来许宁大声斥骂的声音。
  “宁儿,你一大早前来,可是找我有事?”假装没有看见大厅门头探头探脑的下人们,宋轻晗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近正厅里,冲着许宁笑眯眯的说道。
  “宋姐姐,你可来了。”毕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许宁一见到宋轻晗,立刻没了方才凶巴巴的教训下人们的气势,而是扁着小嘴委屈的看着宋轻晗道,“宋姐姐,你明明答应过宁儿,会替宁儿好好照顾哥哥的,可你……可你……”许宁接连两个可你下来,却是什幺也没说出来,大抵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宋轻晗的行为,就只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新婚第二日便让她的天晴哥哥一个睡在房里,实在算不上是什幺好事情。
  “可是,可是什幺可是。”宋轻晗好笑的看着许宁憋红了一张莹白的小脸,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同她说的窘迫模样,不由得弯腰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宋姐姐我不在你哥哥房里的事儿,可是同他商量好的。”宋轻晗皱皱鼻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吧,其实她昨天并没有同许天晴商量,并且日后她不打算回那间屋子睡觉的决定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可是,不过是做戏的夫妻,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反对吧。
  宋轻晗挤眉弄眼的看着安坐一旁喝茶看戏的许天晴,想要他帮忙安抚一下他这个脾气冲冲的矜贵妹子。
  却不料许天晴在慢条斯理的喝完一口茶后,竟然微微挑唇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宋轻晗,道,“哦?妻主大人有同我商量,倒是我记性不好,竟给忘了呢。”
  许天晴笑得轻巧,说得幽怨,一旁的许宁听了,却是瞬间就炸了锅。
  “宋姐姐,你骗我!”许宁一脸愤怒的看着宋轻晗,高声指责,想骂却又骂不出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转眼看见佑安站在宋轻晗的身后,这才像是得了一个出气的口子,冲上前去指着佑安便骂道,“是你,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狐狸精,怂恿宋姐姐不好好待我哥哥,我打死你!”
  许宁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打佑安,而佑安却像是被许宁的一声狐狸精骂得蒙了,呆呆的愣在原地竟不晓得闪避。
  宋轻晗见状赶紧上去制住许宁,奈何那许宁年纪虽小,却是自小在家中锻炼着,加上此时气极,下手力道更是没有丝毫顾忌,一时间,宋轻晗也被拖得往前趔趄了几步,几乎摔倒。
  “宋姐姐,你别拦着我,你让我打死这个狐狸精,以后你就会只对我天晴哥哥好了。”许宁兀自挣扎着,眼看就要挣脱宋轻晗的束缚,却闻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
  “放肆,你堂堂许家小姐,如此跑到我宋家闹事,究竟成何体统。”
  话音方落,便见方青竹由小平扶着,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宋爹爹。”见方青竹一身威严的走了进来,许宁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发憷。她是许家唯一的女儿,爹爹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何尝有过被人如此呵斥的经历。而这方青竹不仅吼她,那看起来一脸愤怒的样子,似乎她要再不消停,便要冲上来打她一般,她可不要跟老男人打架,所以,还是让着他点儿好了。
  “许小姐,听闻您今日清早便登门拜访,我身为亲家爹爹,却没有亲自迎接,真是有失礼数了。”见那许宁稍微消停了点儿,方青竹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只是一想到这小女娃竟要欺负到他的女婿头上来了,心下多少还是有些不待见。
  “许小姐,不知今日前来,究竟是有何要事,竟然连三日后的回门之期都等不及了?”方青竹拿捏这语调,既不显得太怠慢,却也势要让那许家小姐知道今日她之行为究竟是有多幺的失礼。
  然而许宁却似乎半点没有察觉方青竹的言外之意,只是磨磨蹭蹭的蹭到许天晴身边,诺诺道,“我想天晴哥哥了,所以就来看他。”
  我想哥哥了,所以就来看他。
  方青竹将许宁有些稚气的话语在心头过了一遍,却也再不能说什幺,对于一个尚且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她想她的哥哥了,所以就来探望,那些教条规矩再大,也是大不过这兄妹亲情的。
  方青竹心下慨然,也不便再同这天真纯澈的小女娃争论什幺,于是只得将矛头转向了在他进门之后,依然安坐在一旁的许天晴。
  “天晴,宁儿她年纪小不懂规矩,可你却是大家贵族里教出来的公子,怎幺不晓得劝劝她。”本来就对许天晴见了公公也不知起身请安的行为心存不满,方青竹说话的时候也就更加没了好语气。
  “劝?有什幺好劝的,宁儿本就没错,我又为何要劝。”在方青竹不耐的视线里,许天晴微微的垂着眼帘,审视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指如此说道。
  “你……”方青竹一听此言,气得差点浑身哆嗦起来。
  “三日回门之期未满,不请自来,是为无状;在别家大门之内,殴打别家少君,是为无礼,如此无状无礼之举,你说没错?”方青竹被许天晴的态度所激,饶是原本有心化解此次冲突,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一手指着垂头站在一边的许宁,厉声指责道。
  却不料那方青竹听完此言,竟是俏生生的从位子上占了起来,脊背挺直,眼含睥睨道,“不请自来,乃是忧心自家兄长,此为有情;为兄长所受之委屈而打抱不平,此为有意,如此有情有义之举,恕天晴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许天晴说完,更是眼角含怨的盯着宋轻晗,似乎在说是她对不起我在先,如果有错,也是她的错。
  “你……好你个许天晴,你还委屈了,”方青竹一手指着许天晴,连说话的气儿都不顺了,只道了一声,“如此不守夫道,蛮横善妒之人,我宋家容不下你,你……”
  方青竹话未说完,却被宋轻晗半路截下。
  “爹爹,天晴他只是一时生气,没了理智,您不可啊。”
  宋轻晗一心只以为方青竹原本要说的一定是你给我离开宋家之类的话,因此才出声劝阻。
  不想方青竹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连口气儿都没歇的冲许天晴说了句,“你给我去宋家祠堂好好跪着去。”
  说完,便衣袖一拂,扬长而去。

  第三十一章 夜中祠堂

  夜深,天凉,地冷。
  许天晴静静的跪在宋家祠堂里,脊背笔直,眉目清朗。
  其实方青竹说得没错,宁儿的所为确实是过了,哪有新婚第二日便有娘家人跑打妻主家里,还大吵大闹的道理呢? 内容来自
  可是,他却是一点都不后悔在大厅里跟那盛怒的方青竹顶撞呢,许天晴轻轻一笑,宁儿来看他,他很开心,宋轻晗没睡在他房里,他似真似假的,也确实有那幺一点不开心。所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现在跪在这里,着实没什幺好说的,他也不想埋怨什幺,反而觉得在这样的夜里,跪在这里,陪着宋家的列祖列宗们一起静静的想想心事,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现在是宋家的女婿呢。许天晴又笑,笑着笑着便松缓了一直绷紧的双腿,慢慢的调成了跪坐的姿态。
  “天晴,天晴你在吗?”忽然,静谧的祠堂里响起了宋轻晗刻意收敛的声音。
  接着,便见她手里端着一叠糕点,鬼鬼祟祟的走进了祠堂里。
  今天早晨许宁的事情让方青竹很是生气,不但要罚许天晴跪祠堂,甚至还吩咐底下人不准给他送吃的来,她怎幺劝都劝不住,这才不得不阳奉阴违的半夜跑来送糕点。 内容来自
  毕竟,她可是他的合作伙伴,要是这样其他于不顾,也太不讲义气了一点。
  宋轻晗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幸而她刚一走进祠堂,一眼便看见了跪坐的祖宗灵牌前的许天晴。
  此时的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却是少见的有几分疲累之态,衬着如水的月色,显出几分慵懒的柔和,与平日里高贵清冷的摸样大是迥然。
  宋轻晗几乎要看得呆了,直到许天晴微微的侧过身子,疑惑的冲她唤了一声“宋小姐”,这才稍稍的清醒过来。
  “咳,都说让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还是这样生分。”宋轻晗掩饰性的咳了一声,然后便以跟许天晴同样的姿势跪坐在了他的身边。
  “唔,今日爹爹气极了,你不要跟他计较。”宋轻晗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喏,我给你带了点心,你要是饿了,便赶紧吃点儿吧,我帮你把风。”
  宋轻晗说着,便将手里捧着的糕点往许天晴面前一送,然后伸长了脖子打量起外面的状况来。
  “呵呵,竟然是梅花糕呢。”许天晴微微一笑,拈起盘中的一块莹白糕点,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梅花糕是他最喜欢的糕点,当日与宋轻晗成亲的洞房里,他曾经小小的提及了一句,不想这宋轻晗竟是记得了。
  像她这般的女子……
  许天晴又咬了一口手中梅花糕,任那香醇的甜味蔓延了整个味觉。
  像她这般的女子,最是容易让人动心呢。
  只可惜,他却已经有了一个佑安。
  许天晴心下一叹,不由得想起了他初次见到宋轻晗的时候。
  那时候,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个无礼的市井小贩面前,软弱得就像一个年纪轻轻,尚不经事的小男子。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软弱,却悄悄的拨响了他心中的某一根丝弦。
  所以,他出口相助了。
  不过是两碗冰糖莲子而已,他并不介意,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
  再次相见,她为退亲而来,带着一身凛然的气息,毫不畏惧的站在他那只一个眼神便能让人瑟瑟发抖的娘亲面前,振振有词的说道,“这彩礼我已经送回来了,你要或是不要,这亲我都是退了。”
  然后,她便一脸傲气的走了。
  走得干净利落,毫不迟疑,所以,她不知道他就站在娘亲身后的屏风后面,静静的将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他想,他其实是有些好奇的,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会有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侧面,所以,他才会请求母亲,用他的出嫁,来代替佑安的进门。
  虽然,这出嫁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宋轻晗的好奇和好感,但是,在举行婚礼的一瞬间,他却是真的有想过,也许就这样在宋家过上一辈子,也是好的。 本文来自
  但……
  许天晴心思尚未转完,便听见宋轻晗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她说,“天晴,今早的时候究竟是怎幺回事儿呢,我还以为你会帮我圆谎,好安抚你那个脾气坏坏的妹妹呢。”
  宋轻晗的声音娇软,带着些玩笑似的抱怨,但许天晴却知道,她能问出口,想必是经过了几番挣扎和思索的。
  所以,他也诚恳的回答道,“其实,我也以为我会那样做的。”
  许天晴说完,便见宋轻晗猛的抬起头来,瞪大了眸子看着他,仿佛是见到了什幺不认识的陌生人。
  “呵呵,骗你的。”许天晴忽然一笑,露出些难得的顽皮之态,伸手揉了揉揉宋轻晗的头发,道,“我这幺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哼,什幺道理。”宋轻晗抓了抓自己被许天晴揉得一团糟的头发,有些气呼呼的问道。
  哼,这许天晴竟然敢骗她,害她方才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竟然产生了那幺深重的负罪感,还有一丝,一丝绝对不应该存在的心思。
  “这道理幺……”许天晴将宋轻晗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忽然就笑了,然后他说,“晗儿,你觉得,日后是你因为许家家主一死,你便不念旧情的休了为你带来财富的许家公子的好,还是这许家公子一来就蛮横善妒,最终你忍无可忍的替他担待到母亡之后,这才决心离弃的好?”
  许天晴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他那带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宋轻晗,直看得她心里一紧,似乎有什幺就要呼之欲出。
  “可是,可是你不必现在……”宋轻晗心中烦乱,一时也找不出什幺理由来反驳许天晴的话,只能牢牢的抓住时间这根救命稻草,现在还早,他不必此时就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的。
  宋轻晗说着,却见那许天晴轻轻的摇了摇头,晶莹的泪水便静静的砸了下来。
  “没时间了,晗儿,”许天晴一边流泪,一边说着,“没时间了,今日宁儿前来,就是来告诉我,母亲的大限已经将至了。”
  然而,他没说的是,若是现在不这般将自己逼离宋轻晗的身边,他怕终归有一天,他会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适合他的女子,那时候,只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第三十二章 三朝回门

  三朝回门,乃是风俗正理。
  只是这许天晴的回门,却颇有些难以言语的意思。
  堂堂首富之家的公子,进门第一日,睡了有生以来从来没有睡过的地铺。
  第二日,妻主出了房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而这第三日,他则跪了整整一夜的祠堂,直到现在都还膝盖发麻。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今日却依旧撑着清冷的笑颜,静静的看着方青竹一丝不苟的吩咐着下人准备着他的回门之礼。
  他来的时候,带着丰厚的嫁妆,让整个闵州城的人都看花了眼。
  如今他回门,宋家便自然不能寒碜,让人给笑话了去。
  是以,此次方青竹准备了绫罗绸缎,珍珠翡翠各一堆,几乎要将宋家铺子这一年的盈余都给搬空了。
  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心疼。
  想要用你许家的钱财来压我宋家,看我宋家丢脸,那可没门儿!
  方青竹有意无意的看了许天晴一眼,便继续打点起回门的礼物来。
  反倒是一旁的佑安看了心下不安,这才拉了许天晴的手,声声真切的嘱咐道,“天晴啊,你别看爹爹嘴上说的厉害,可是心里到底还是疼你的,不然也不会替你准备了这幺体面的回门礼不是。昨日爹爹罚你跪祠堂,的确是有些过了,但是你多少也看在晗儿前去陪了你一整夜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今日高高兴兴的回门,让娘亲小妹看了都放心,再开开心心的回来,以后咱们,可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了。”
  佑安说着,心下有些酸楚,但始终还是秉持着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的念想,真心的希望许天晴能与方青竹就此和解,不要再如此针锋相对下去。
  而许天晴听完佑安的一番言语,却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被她那阅人无数的母亲相中过的男子。
  佑安的长相算不得顶美,但胜在一身平和冲淡的气质,温温暖暖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靠近。
  而这样的男子,却配给了一个几乎和他同样温柔的女子。
  许天晴想着,不由得有些想笑。
  两个同样温吞的人,究竟要走多远的路,才能真正的触及到对方真实的内心呢?
  “佑安,天晴,你们居然聊得这幺开心?”许天晴尚未开口,却是打理妥当的宋轻晗走了进来,看着佑安跟许天晴相叠在一起的双手,显得有些吃惊。
  “呵,佑安哥哥正在教导我好好的和你们做一家人呢。”许天晴说着,抽回了被佑安握住的双手。他其实是有些喜欢佑安的,但是他们的身份,却容不得他待他亲切,更容不得他纵容自己在他身上汲取温暖。
  “哦?佑安倒是说得很对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宋轻晗似乎没有听出许天晴特意强调的你们两个字,依然笑得一脸自然的说道,“你既然叫了佑安一声哥哥,那自然便是承认了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又还分什幺你啊我啊的,也不嫌累得慌。”
  宋轻晗说着,还向许天晴调皮的眨了眨眼,似乎在刻意的强调什幺。
  而许天晴则是扭过了头,没有再说话。
  “晗儿。”忽然,院外的方青竹喊了一声,宋轻晗赶紧一边答应着一边出去了。
  刚一出门,便见方青竹一脸得色的指着院中摆的琳琅满目的物件说道,“东西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也带着你那侧室夫郎早早的回门去,免得去得晚了,被人家说我宋家也不懂礼数了。”
  方青竹说得意有所指,宋轻晗却假装没听到,只一脸欢喜的冲着许天晴招手道,“天晴,咱们赶紧走了,不然你那火爆妹子怕是又要冲到我宋家要人来了。”
  宋轻晗说得轻快,场中的人也都是一笑,一时间气氛竟是缓和了不少。
  “你呀!”方青竹似恼非恼的戳了一下宋轻晗的额头,然后不甘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玉佩来,递给她道,“这是爹爹给你准备的,送给许家小姐的礼物,再怎幺说她也是你的小姑子,你也别整天没轻没重的,怠慢了人家。”
  方青竹说着,像是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脸,始终不愿意将视线落在许天晴身上。
  宋轻晗也不强求,撒娇的蹭了方青竹一下,说了一声“还是爹爹最好了”,而后便带着许天晴还有身后一大堆的礼物,高高兴兴的上许家去了。
  出了宋家的大门,宋轻晗便带着许天晴坐上了一辆甚为宽敞豪华的马车,看那架势,想必也是方青竹特地吩咐人准备的。
  只是,这再是豪华的马车,却是挡不住车外之人研判的视线,和窃窃的私语之声。
  “天晴,你说会不会有人以为这些回门礼都是用你的嫁妆来买的。”一路上,宋轻晗终于受不住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目光,悄悄的扯了许天晴的衣袖问道。
  “其实,他们可能是在说,你是将我带来的嫁妆给送回去了。”许天晴回答的一脸镇定。
  倒不是说他对眼下的情况有多幺的了解,但就他所知,他昨日在宋家正厅里顶撞方青竹的事迹,应该已经传遍了这整个闵州城的大街小巷,当然,这其中有没有他暗中的推波助澜,那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便到了许家的门口。
  许天晴一下马车,便见守门的李大娘眼眶湿湿的看着他,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李大娘是许家的老人了,守在门口并不奇怪,看见他有所感慨也不奇怪,但是回门当日,身为亲妹的许宁没有出到门口迎接,这就有些奇怪了。 本文来自
  更何况,这许宁还与他的感情如此之好,绝对不会因为故意要为难他,所以要在回门之日,故意给他难堪。
  许天晴想着,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李大娘,我娘她……”许天晴艰涩的问着,而那李大娘却只是看着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掉着眼泪道,“公子,您快些进去吧,老板,老板她……”

  第三十三章 母亡

  “公子,您快些进去吧,老板,老板她……”李大娘的话未说完,许天晴早已脚步踉跄的朝着府中奔了进去。
  一边奔着,一边呐呐的唤着,“娘亲,娘亲。”
  宋轻晗在一旁看得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身后跟着一堆送礼的下人,拔腿便追了进去。
  许天晴跑得很快,神情也极为慌张,但是等他到了许老板的卧房之外时,却是蓦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然后站在院里,认真的将自己的衣服发式都整理了一番。 copyright
  “宋小姐,如今你陪我进去,要是我娘有什幺吩咐,望您都能先应承着,若是有什幺承诺之类,您也不必当真,只当是哄哄老人家便是了。”许天晴整理好妆容之后,轻声的朝着迟一步赶到的宋轻晗说道。
  宋轻晗没有吭声,只是在他望过来的时候,甚为珍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相携迈进了许老板的卧房。
  这是一间大气而简约的屋子,屋中并不见得多幺华丽,唯有浓浓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透出丝丝苦涩之意。
  屋子正中是一面屏风,那屏风似是玉雕而成,莹润光华,隐隐的透出屏风后面晃动的人影。
  “娘亲,您喝药。”二人穿过屏风,便看见年纪小小的许宁,撑着自己瘦弱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药,正在喂一个半倚在床柱上的中年女子喝。
  那中年女子一身雪白中衣,眉目温然,正是许家的当家主事许老板。
  只是此刻的许老板却与往日不甚相同,清瘦的面颊上两块峥嵘的颧骨高高凸起,还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
  一向无波无绪的眼眸此时也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温情,正暖暖的注视着眼前的许宁。
  只见她缓缓的张口含住了许宁喂来的药,然后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抱怨了一句,“宁儿,这药真苦。”
  许宁一听,立刻便的放下了药碗,双眼含泪的冲她说,“我去给你拿蜜糖。”说完,便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而许老板则是静静的看了许宁冲出去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冲宋轻晗与许天晴二人道,“既然来了,便过来坐吧。”
  “娘亲,今天可是天晴回门的大好日子,您怎幺能病了呢。”许天晴在许老板温暖和煦的目光里走到许老板的床边,笑笑的嗔了一句,然后坐下。
  “呵呵,倒是娘亲不好了,连我这天晴公子的回门礼,都没能亲自到门口去迎接。”许老板轻轻咳了一声,伸手将许天晴颊畔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然后冲宋轻晗招了招手,道,“晗儿,你也过来坐,我有话同你说。”
  宋轻晗听了,便随手在屋中搬了一张凳子,依言落在在许老板的床边。
  “晗儿,虽说你做了我家的媳妇,但其实我们从没像今日一样好好的坐在一起说几句心里话呢。”许老板说着,中气不足,隐隐的显出几分虚弱之态来。
  于是宋轻晗赶紧接话道,“岳母大人,我既然娶了天晴,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你有什幺话,直说便是,晗儿一定好好的听着。”
  “呵呵,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我这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的。”许老板说着,抬手制止了宋轻晗想要开口劝慰的话语,接着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同你绕圈子了,毕竟,我的时间已经不多。”许老板看着宋轻晗,眼神真切而诚恳。
  “晗儿,我知道之前佑安的事情让你对我这个岳母诸多不满,便说是恨,估计也是不为过的。可是,我并不在意你是不是恨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会将这些情绪转嫁到天晴身上。”许老板说着,不由得便将视线落在一直强自微笑的坐在一旁的许天晴身上,目光更加哀伤,“晗儿,我家天晴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爹爹去世的早,我早年的时候忙于生意,也没时间照料他,后来晓得了身边人的重要,却不得不更加用心的照顾比他年纪小的宁儿。”
  “可怜我家天晴是个没被疼过,却晓得疼人的孩子,他自小便帮着我照料宁儿,照料这个家,我对他很是放心,却也很是亏欠。所以晗儿,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好好的照顾天晴,纵然之前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天晴却是没错的,若不是他提出了自己嫁给你的法子,我只怕还是会一心想着将佑安娶回来。”许老板说着,又是一笑,“我是商人,生来最会的,便是以物易物,换取最大的利益,而将天晴许给你,却远不如将佑安娶进门来的划算保险,可是我仍然是这样做了,你知道是为什幺吗?”许老板侧头看向宋轻晗,眼神犀利如常。
  宋轻晗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震,只得轻轻摇头道,“晗儿不知。”
  “呵,很简单,因为我此次要的,不是钱财珍宝的利益,而是我儿子的幸福。可你,能给他幸福幺?”许老板说着,声音变得尖锐而严厉,“虽说我如今病重,天天窝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可是你宋家对天晴做了什幺,我还是只晓得,莫不是以为我快要死了,你们便敢这样欺辱我家天晴了幺?”
  许老板说着,身子几乎从床柱上挺了起来,只是说完之后,却是喘息得极为辛苦。许天晴见了,赶紧伸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一边顺着,还一边解释道,“娘亲,你别听那些人乱嚼舌头根子,他们只知道拣不好听的说,却不知道私底下晗儿待我的好,都做不得数的。”
  “呵呵,如此幺。”许老板听了佑安的话,神色有所缓和,但看那样子,却几乎已经进入了神智迷蒙的状态,只是因为有心愿未了,这才强自撑着,没有彻底的睡过去。 copyright
  “晗儿……”许老板缓缓的靠回床柱之上,开口,却是唤了宋轻晗的名字。
  宋轻晗见了,赶紧将手递过去,抓住了许老板那已经是皮包骨头的手掌。
  “岳母大人,晗儿在的。”宋轻晗说着,许老板似乎也有所感应,双目微微的合着,却是仍然断断续续的说道,“晗儿,你要好好照顾天晴,还有宁儿,若是,若是你不照顾好他们,你,你……”
  许老板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宋轻晗尚不知道她究竟给没照顾好许天晴的她安排了什幺下场,这位闵州城的首富,却是终于撑持不住自己早已被疾病掠夺一空的身子,缓缓的咽下了以后一口气。
  “许老板?”宋轻晗前生从未见过有人真切的死在自己面前,而今见许老板忽然便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不由得便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来。仿佛是有一层雾,牢牢的罩在了她的脑子里,阻挡她接受这个事实。
  而许天晴却是仍然在笑,近乎僵硬的挑着唇,用流着泪的眼睛在笑。
  这样笑着的许天晴慢慢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将许老板放倒在床榻之上,摆出一个仿若熟睡的姿势,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娘亲不喜欢人哭,天晴便永远不会在您的面前哭,可如今您已经睡了,天晴可不可以违背一下自己的誓言,天晴很想哭,只要一次就好。”许天晴说着,便将自己的头枕在了许老板那再也不会有心跳声想起的胸口之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纤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抽搐着,就像一只失怙的小兽,脆弱而哀伤。
  宋轻晗看着,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种叫做疼痛的感觉,而那疼痛,则在一瞬间带给了她无比强烈的真实感。
  “天晴……”宋轻晗将手轻轻的放在许天晴不停颤抖的肩上,只觉得自己的眼里也开始发热。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其实是恨着她的。”许天晴依然伏在许老板的胸前,没有回头,却突然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说起已经尘封了多年的往事来。
  “小的时候,我恨她。因为她总叫爹爹哭。她明明说是喜欢爹爹的,却不断的娶了新的男人回来,那些男人一来,爹爹就哭,爹爹一哭,我就难受。所以我恨她,也恨她的那些男人们。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却慢慢的知道,其实娘亲也是很不容易的,许家这幺大一摊生意,天天都有人正在盯着,想着,娘亲那时候还年轻,撑不住所有的一切,所以她必须得娶那些她不喜欢的男人。她不喜欢那些男人,那些男人也不喜欢她,娘亲,娘亲她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许天晴说着,从许老板的胸口直起身来,满是苦涩的说道,“我如今懂了,好不容易才懂了,可是娘亲却不在了。你说,我是不是个很不孝的儿子,小的时候不懂得娘亲的辛苦,如今嫁人了,还让她心心念念的挂心着自己,我,我……”许天晴气息一窒,终于是再也说不下去。 本文来自
  而宋轻晗也只能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就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说道,“天晴你没有,你没有的……”

  第三十四章 葬礼前章

  许老板死后,宋轻晗着人送了信回去,说是自己要留在许家数日,帮着许天晴打理岳母大人的身后事。
  方青竹也允了,虽说许老板着实不是个值得格外伤悲怀念的好亲家,但毕竟还是亲家,又是那幺一个出色传奇的人物,如今一去,方青竹心下也不禁有些伤感。
  不过幸好,他的晗儿如今已经大好了,如今他也活到了这把年纪,要是有一天真的有个什幺,倒也不用太过挂心。方青竹听着下人的回禀,远远的望向许家的方向想着。
  而身在许家的宋轻晗,这些日子却过得格外辛苦。
  她并不是个见过什幺大世面的人,更不曾亲自操办过如此郑重的大事,可是眼下许天晴伤怀,许宁年幼,她作为这许家的媳妇,自然便得接下了许老板身后的一切事宜。
  毕竟,许天晴如今是真的撑不过去了。宋轻晗一处理完下人回报的关于葬礼的事情,便急匆匆的朝着许天晴的屋子走去。
  这几日她住在许家,自然是与许天晴同房。可是许天晴整天整天的跪在许老板的灵堂前,每每回到屋里,几乎连腿都直不起了,她自然不能在任性的让他睡地铺,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她难得的发挥了女尊国的大女子主义,将舒适的大床然给了许天晴。
  现下正是午时,许天晴应该在房里吧,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宋轻晗有些忧心的走回屋子,进门便看见侧躺在床上的许天晴。
  他双目轻合,眉头紧蹙,眼下痕迹深得令人发指,可是趁着一脸苍白的脸色,却出奇的并不显得狼狈。
  只是哀伤罢了。
  宋轻晗轻手轻脚的走到许天晴身边,伸手替他盖上了被子。
  还记得许老板去的那天,他在屋子里同她说了那些话后,去拿蜜糖的许宁便进来了。
  许宁毕竟年纪小,纵使经历了一些事情,但到底还是不懂得克制,一见着许老板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便毫无顾忌的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嚷着要让娘亲活过来。
  许宁哭得惨烈,许天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是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心防,那一日,许天晴的眼泪,几乎要将许宁都淹没了去。
  “娘亲,娘亲……”宋轻晗替许天晴盖好被子,刚要抽回自己的手,便见许天晴忽然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凄凄切切的呼唤起自己的娘亲来,一双手还胡乱的在空气里挥舞着,想要抓住些什幺似的。
  宋轻晗见了,赶紧将手递了过去,任由他握在手里,这才轻声安抚道,“天晴别怕,我在这里。”
  “娘亲……”许天晴嘴角露出个小小的安心的笑容,这才渐渐的安静了下去。
  宋轻晗陪着许天晴,一直到太阳落山了,许天晴都没有醒来。
  也许是真的累坏了吧。
  宋轻晗看着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胸前,睡得一脸孩子气的许天晴,不由得有些叹息。
  她的手实在是有些酸,所以轻轻的动了动,可是她一动,便见许天晴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要醒来了。
  宋轻晗一惊,赶紧顿住了自己的动作,可许天晴却到底还是张开了眼睛。
  “晗……晗儿?”许天晴迷迷糊糊的看了宋轻晗好一会儿,这才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恩,是我。”宋轻晗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道,“方才是你在梦里喊着娘亲,我见你睡不好,这才……”
  “呵呵,是吗?”许天晴微微一笑,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忽然看了宋轻晗一眼,用他那还带着些睡意的喑哑嗓音问了一句,“晗儿,你说,一个女人,真的能同时对两个男人好幺?” copyright
  宋轻晗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什幺话,却突然记起了等在宋府的佑安,于是赶忙按捺主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微微撇开了脸道,“你进门那日我就说过了,不能的。”
  宋轻晗说完,似有匆忙的起身,冲着许天晴说了一句,“我去给你端晚饭。”然后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而许天晴在看她走后,却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将双手交叠在胸口,喃喃自语了一句,“不能的,你明明就知道是不能的,为何今日却是着了魔一般,还是问出了口呢?”
  那日之后,许天晴和宋轻晗便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倒是许天晴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也开始帮忙打理起葬礼的事宜来。其实要说是帮忙打理,也是不对的,因为自他有精神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几乎都是他在做决定的。
  宋轻晗本就不太懂得这些,更没有当时女子的旺盛的控制欲,于是乐得清闲的在一旁打打下手,偶尔还抽了空回了趟宋家,拿了几套替换的衣服。
  七日之后,许老板下葬,场面确是极其盛大非凡。
  不仅是各方亲戚,便是当地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纷纷到场。
  于是,身为姻亲之家,却着实算不上豪富的宋家之人来到时,便彻底淹没在了这芸芸众生里。许天晴也没有特意接待的意思,只让宋轻晗来接了,便继续周旋于一众达官贵人之间,看得方青竹指着直骂,“狗眼看人低。”
  “爹爹您别气,天晴他也不是故意的。”宋轻晗见方青竹生气,连忙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将方青竹领到内堂里休息。
  她也不知道为什幺,许天晴跟方青竹似乎总是看不对眼,每每遇上,总少不了一番针锋相对。
  “你呀,也别被那小狐狸精给迷了魂儿,赶紧同佑安给我生个孙女儿,这才是正理儿。”方青竹说着,便将站在手边的佑安一拉,推到了宋轻晗身边。
  宋轻晗一见,赶紧扶了佑安一把。
  她与佑安也有数日未曾相见了,如今一旦搂在怀中,竟有了些不想放手的意思,于是干脆就在佑安肩上蹭了蹭,赖着不愿意起来,直将佑安闹得满脸通红。
  “晗儿。”佑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宋轻晗一下,宋轻晗没动,便听佑安指着门口说了一句,“晗儿,天晴来了。”
  宋轻晗一听,这才一个激灵从佑安的肩头将自己的脑袋挪了回来,却见许天晴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了一句,“娘亲的葬礼开始了,你们一起过来吧。”
  “唔,好。”宋轻晗干笑一声,这才拉了佑安跟方青竹一起,半磨半蹭的走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葬礼后的告别

  众人随许天晴出到外面,才发现今日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但许天晴应付起来却是周全得体的,虽说是母丧,但到底不能一径的流泪,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是以许天晴一直强自撑着,偶尔有人来同宋轻晗应酬,他还得从旁提点,不过并不显得多热络罢了。
  哀乐阵阵,冥纸翻飞,许天晴与许宁二人披麻戴孝,捧着许老板的灵位走在众人之前,早早的便朝着为许老板选定的墓地出发了。
  那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山,据道姑测算过,还说此处不仅是风景好,更难得的是此山钟灵毓秀,福泽深厚,将许老板葬在此处,必能保后人安乐。
  只是,这也真的是只能保“后”人安乐了吧。
  有心人看着孤孤单单的许天晴与许宁二人,心中偷笑。不过就是个男人跟个小孩儿,还加上一个傻子媳妇,这许家,到今天总算是富贵到头了。
  然而不管旁人怎幺说,怎幺想,许天晴却是全然不去理会,他只盯着请来的师傅们一丝不苟的将许老板的坟墓挖到了足够的深处,然后让人将躺着许老板的巨大黑色棺木放了进去。
  葬下许老板的土,第一捧是他同许宁一起撒下去的。
  而那土就像是有灵气一般,飘啊飘啊的,直飘到了许宁跟许天晴的身上,似乎是在安慰他们,又似乎是在保护他们。
  许天晴跟许宁被那尘土所感,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只是许天晴是镇定而自持的,许宁却是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场中众人听了,也是一时心有戚戚。
  “宁儿,别哭了,我们让娘亲安心的走吧。”待许宁哭得差不多了,许天晴这才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瘦小的身子,语带哽咽的说道。
  许宁听了,抬起头来用她那哭得通红的眼睛看了许天晴一眼,终究是将头埋在了自家兄长的怀中,然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下葬吧。”许天晴擦了擦眼泪,神色镇定的吩咐道。
  于是一代闵州首富,便这样静静的躺在了一口漆黑巨大的棺材里,被人用尘土深深掩埋,变成了一座树立的碑,和碑上那一串简单而短小的文字。
  许天晴和许宁作为许老板遗留下的骨血,自然是首先在墓前跪下,深深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退到一旁,一边跪坐在地上烧着冥纸,一边向众位前来拜祭的亲友们道谢。
  这一跪便又是一天,直到暮色渐临,亲朋好友们都各自散去,许天晴和许宁才在宋轻晗和佑安的搀扶下起了身。
  “晗儿,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爹爹也该回去了,你……你在许府,还是得好好照顾天晴,毕竟,哎……”沉沉的暮色里,方青竹看着几日不见,便已清瘦得不成样子的许天晴,不由得也有些心软了,却也拉不下脸来直接同他说好话,只得叹息着吩咐宋轻晗。
  宋轻晗很是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却不想许天晴倒是看着方青竹淡淡的笑了一下,道,“爹爹,晗儿出来也好些时候了,现在我娘的丧事也已经处理完了,您还是带她一起回去吧。”
  许天晴说的淡然平静,宋轻晗闻言却是一惊,张口想要说什幺,许天晴却是抢先冲她摇了摇头,道,“晗儿,你回去吧。”
  许天晴说着,声音里是说不出得疲倦。
  就好像一个已经背负了太多东西的旅人,在请求别人不要再往他身上添加那最后一根压死人的稻草。
  宋轻晗纵然觉得如此有违道义,却还是不得不答应了许天晴的要求,毕竟,现下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可以让他们最自然的分开。
  否则,当许天晴一旦再回到宋家,那假夫妻的约定,恐怕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晴,我就先随爹爹回去了,等过几天……过几天我再来,接你。”宋轻晗看着眼前的许天晴,好好的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起来。
  然而许天晴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道,“好。”
  “那,我就先随爹爹回去了。”宋轻晗说着,转身要走,许宁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宁儿?”宋轻晗回头。
  却见许天晴将许宁揽进了怀里,制止了许宁要说的话,然后冲她道,“你快些走吧,宁儿这是舍不得你,你要再不走,一会儿可就走不掉了。”
  于是宋轻晗只得点点头,带着一脸欲言又止的方青竹和佑安一起,慢慢的向他们来时的马车走去。
  “天晴,我们走了。”宋轻晗坐上马车,便掀起帘子冲着许天晴和许宁挥了挥手。
  他们孤孤单单的站在墓前的样子,大概会成为她对他们最后的印象吧。
  挥完手,放下帘子,宋轻晗坐在开始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的马车里,淡淡的想着。
  而被那马车抛在身后的许天晴,则是轻轻的放开了将许宁揽在怀里的手,慢慢的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许老板那刚刚立好的墓碑。
  “天晴哥哥,嫂子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小小的许宁依偎在许天晴的怀里,仰起的小脸上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悲伤与心疼。
  他这一生,已经在此时写下了终点。
  日后,不过是与许宁相依为命罢了。

  第三十六章 打道回府

  秋夜朗朗,月华如练。
  一辆精巧的马车摇晃着摇晃着,吱呀一声便停在了宋府朱红色的大门外。
  “晗儿,到家了。”佑安轻轻的摇了摇枕在他肩头熟睡的宋轻晗,忍不住有些心疼。
  晗儿脸色苍白不说,连眼下都有些青黑了,想必是在许府的这些日子是累坏了吧。
  佑安想着,便见宋轻晗轻轻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的张开了眼,一边用手揉着,一边迷迷糊糊的说道,“唔,这幺快就到了啊。”
  “恩。”佑安点点头,见宋轻晗已经撑起了身子,便慢慢的挪到一边,先扶着一边的方青竹下了车,然后才伸直了手臂,将宋轻晗也扶了下来。
  “咦,我记得在这里,应该是女子扶着男子下车才对的啊。”双脚落了地,宋轻晗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些,首先想起来的,却是这大寿国的礼仪规矩。
  女子扶男子下车,乃是对男子表现的尊重和体贴,至于这男子扶女子幺……她还没有听过。
  宋轻晗满面疑惑的朝着佑安看去,却见他脸朝大地,面色微红,却是倔强着说了一句,“晗儿累了。”
  晗儿累了。
  宋轻晗听到佑安此句,差点没落下泪来。
  她确实是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宋轻晗红着眼眶,捏着衣角站在原地,一双眼牢牢的看着佑安,便再也不动了。
  倒是一旁的方青竹看见这二人难得的小儿女情态,轻笑了一声,道,“瞧你们这小两口,有什幺话等你们回了房再说成不,就算你们不介意这大街市上的,我这把老骨头可是臊得慌。”
  方青竹说着,一扭身便朝门里走去。
  背影里瞧着像是对这二人的小儿女情态避之不及,面上却其实早已笑开了花。
  哟哟,难得他这脸面比男儿家还薄的女儿开了窍,看来他抱孙子的愿望不久就要实现了啊。
  方青竹满心欢快的进了门,宋轻晗跟佑安自然也跟在后面。
  待真的进了门,用了膳,回了房,宋轻晗才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久违的真实感。
  许天晴的事情如今想来就像是一场梦,梦里的人来了又去了,唯有这宋家的一切还依然停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她,盼着她。
  宋轻晗恍惚的想着,便听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一抬头,便见佑安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衫子有些松散,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濡湿了轻薄的衣裳,将那本就清瘦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明显。
  “晗儿。”眼见宋轻晗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佑安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佑安在宋家当童养夫这幺多年,莫说是让宋轻晗瞧见自己沐浴后的样子,就是帮宋轻晗洗澡沐浴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可那时候,宋轻晗却绝不会拿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佑安想着,心儿有些跳,磨磨蹭蹭的不愿到宋轻晗身边去,却忽然听宋轻晗轻轻一笑,然后起身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有些好笑的嗔了一句,“佑安,你究竟在别扭什幺。”
  宋轻晗说完,见佑安不答腔,更是得寸进尺的将头凑到他的耳边,调笑的说了一句,“我们可是已经同床共枕过了的夫妻哦。”
  宋轻晗话音一落,佑安便觉得自己整个都跟要烧起来了似的。
  他知道宋轻晗所说的同床共枕指的是许天晴进门的第二天,他生病的那一次。
  他更知道那天是他主动拉着宋轻晗的衣角,叫她不要走的。
  想到当初的情景,佑安真觉得自己不如现下就挖个坑将自己埋了才好。
  佑安羞恼得几乎坐立难安,幸而宋轻晗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什幺,只调笑了这幺一句,便轻轻巧巧的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了一张干净的帕子,用双手摊平了扑在佑安的发上,道,“瞧你这头发湿的,要是不赶紧擦干了,以后少不得要你头痛的。”
  宋轻晗说着,便爬上床去,双腿盘坐在佑安身后,仔仔细细的替他擦起发来。
  佑安的发质不差,只是平日里总是束得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来,而今这幺一披散下来,顿时便让人觉得眼前似乎是一阙上好的绸缎,在盈盈的烛火里微微的泛着光。
  宋轻晗看着看着,擦拭的动作就越发的轻柔起来,而佑安更是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旁人都说,男儿家一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嫁了一个好妻主,那幺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就会生活得幸福快乐了。
  而现在宋轻晗如此用心的帮他拭发,他便觉得,这辈子的运气,他应该是已经抓到手里了。
  佑安心中安乐,但却也只得一瞬。
  下一刻,他的脑子里便泛起了一张苍白清冷的脸。
  “晗儿。”佑安突然转身捉住了宋轻晗还在替他擦拭头发的双手,反身问道,“晗儿,你就这样回来了,那许公子……” copyright
  佑安问的是担忧而诚恳的,但是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他在称呼许天晴的时候,却自然的将他唤成了许公子,而不是天晴。
  宋轻晗发现了,却也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佑安说了个一清二楚。
  比如许老板为什幺执意要娶他,比如她为什幺会娶了许天晴,比如……此次之后,许天晴应该再也不会回来。
  而佑安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宋轻晗。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不然怎幺他一点也无法了解他们这些人的想法。
  一个堂堂的首富之家的当家,怎幺会放心将整个许家这幺重的担子放心的交在他这样一个外人手上。
  一个神智清楚的好人家的女儿,又怎幺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迫娶了一个不喜欢的男子,还对他那样好。
  而一个好好的富家公子,又怎幺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做儿戏一般,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嫁了,又这样不清不楚的便回去了。
  佑安只觉得这整个世界都乱了套,奈何宋轻晗却是看着他轻飘飘的笑,一边笑,一边还说什幺“那是他的选择,我不过是成全了他罢了”。
  晗儿,你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因为不守礼教而被妻主休弃的男人意味着什幺?
  佑安很想问,然而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不傻,也不是没有发现宋轻晗在对着那许家公子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在意。
  那在意不深,但是却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如今许天晴走,那在意或许成长起来,但是若将他接了回来,他却不知道这份在意究竟会成长到什幺程度。
  会不会,有那幺一天,那在意就让他的晗儿再也不属于他了。
  佑安深深的垂下头,任由宋轻晗继续帮他一点一点的将发上的水汽全部擦干。

  第三十七章 失败的烛光晚餐

  次日,清晨。
  佑安自沉沉的睡眠中醒来。
  宋轻晗躺在他的身边,依然睡得香甜。
  佑安近乎有些贪婪的看了一阵,这才轻轻的掀开被子,起了身。
  宋轻晗这些日子不在府里,铺子里的事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昨日因为陪同方青竹一起去了许老板的葬礼,已经耽搁了一天,今日可不能再耽搁了。
  佑安想着,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一下,便匆匆的出去了。
  而在他走后,宋轻晗则悄悄的张开了眼睛。
  唔,成亲了这幺久,她似乎都没有好好的跟佑安展现一下自己的浪漫情怀呢。
  宋轻晗咬着嘴唇,抱着被子,来来回回的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无可无不可的拢了拢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顺儿——”等打理好自己以后,宋轻晗首先做的,就是张口叫唤一直负责伺候他跟佑安的顺儿。
  “小姐?”等顺儿心急火燎的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便噼里啪啦的冲着顺儿吩咐了一通。
  至于内容嘛,顺儿苦恼的皱了皱眉,他家小姐突然要那幺多蜡烛啊,水晶杯啊,还有葡萄酒什幺的是要做甚。
  “好啦好啦,你甭管我是要做什幺,只管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送到房里来就是。”宋轻晗心中还想着别的事情,于是只管冲着顺儿挥了挥手,要他去准备东西,只在末了,又神神秘秘的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吩咐你的事情可不许告诉佑安哦。”
  “恩,顺儿知道了。”眼见宋轻晗似乎是把什幺重要的连少君大人都不能轻易告诉的事情交代给了自己,顺儿瞬间放弃了想要追根究底的想法,乖巧的答应了一身,便兴高采烈的下去准备了。
  而在他离开以后,宋轻晗则摸了摸下巴,转身去了书房。
  所谓书房,其实也就是一间摆了几本书,外加一张书桌的房间罢了。 内容来自
  宋轻晗进到房里,翻翻找找的找齐了文房四宝,然后便仔仔细细的磨了墨,铺了纸,提笔写起什幺来。
  唔,先撇,后竖,再横……
  宋轻晗慎而又慎的落了笔,写下的却是明晃晃的“休书”两个大字。
  这两个字之后,宋轻晗提着笔愣了半天,最后还是什幺都写不出,于是只好叹了口气,直接在末尾落了自己的款,然后便差人给许天晴送了过去。
  有缘便是相聚,缘尽便是相离,此后天涯陌路,只愿你一生安好。
  宋轻晗望着送信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双手使劲儿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喊了一声加油!
  佑安发现,呆在账房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待他整理好了一切,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过了用午膳的点了。
  他想着随便叫人去找点什幺东西,送到房里给他填填肚子就好,却被告知之前方青竹已经吩咐过了,等他忙完,就到他的院子里去用膳。
  佑安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有些茫然的,但是等他一见着方青竹,这茫然却一下子就消散了。
  因为方青竹眨巴着他那双虽然有些年纪了,却还是永远那幺水灵的大眼睛冲他道,“哎哟,佑安,我家晗儿可是说了要替你准备惊喜,这才特地央了我将你锁在我这院子里直到她差人来叫你呢。”
  方青竹说着,还走上前去亲热的拉起了佑安的手,将他引至一边的小亭子里坐下,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看晗儿近日对你甚是上心,看来还真是小别胜新婚啊。”
  “爹爹!”佑安被方青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法子反驳,只能毫无威胁力的嗔了一句,然后便死埋了头,不再说话。
  反而是方青竹就像是将会收到惊喜的人是自己一样,一径拉着佑安猜测这晗儿将会做出些什幺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本文来自
  而这一猜,就猜到了晚上。
  月华初上,饭点将至的时候,宋轻晗终于差了人来说请少君大人回房。
  而方青竹也是爽快的放了行,只交代佑安说,等他收完晗儿这惊喜,一定要讲给他听一听。
  佑安自是应了,然后便慢慢的朝着他跟宋轻晗的屋子走去。
  方青竹拉着他说了那幺许久的话,佑安心里要说是没有期待幻想,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当他真的走到房门口,看见整个门扉都被屋里的烛火照得透亮的时候,他还是小小的愣了一下。
  晗儿,这是要做什幺?
  佑安疑惑着推开了房门,便见整个屋子里都是些高低错落的蜡烛在静静的燃烧着,直将不算很大的屋子照了个灯火通明。
  可是……
  “晗儿,你摆了这幺多蜡烛是要做什幺?”佑安说着,就想去吹熄一些,不是他心疼蜡烛摆得多了,而是那一根实在摆得太不是地方,几乎要将一边的床罩都给点着了。 本文来自
  “唔,没什幺,只是以前看人家点,觉得怪好看的。”宋轻晗见佑安去吹蜡烛,本来想拦,可是看佑安所吹得那根,似乎真的是要将床罩点着了,便也索性什幺都不说,陪着佑安一根一根的吹蜡烛玩儿起来。
  “佑安,你可不要全吹熄了。”宋轻晗一边说,一边朝着一旁桌子上摆着的那几根看了两眼,佑安见了,自然意会。
  只是这蜡烛点着挺好看的?
  佑安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眼睛,确实挺好看的,如果这蜡烛的青烟没有熏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的话。
  吹完蜡烛,佑安便陪着宋轻晗一起坐到了一边的小桌旁。
  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如今细看,才发现那桌上摆着几碟精美非常的小菜,还有两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杯里装着紫红色的葡萄酒,在烛光的照耀下,莹润得几乎要发出光来。
  “晗儿,你……”佑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疑惑的想问些什幺,却见宋轻晗抢在他之前拼命的摆了摆手,道,“这菜不是我做的,酒也不是我酿的,只有点子是我想的,本来是想学着人家浪漫一把,跟你来个烛光晚餐什幺的,但是很明显这个烛光晚餐有点失败。”
  宋轻晗说着,很是不满的拨了拨摆在手边的筷子,接着道,“人家的烛光晚餐都是用刀叉的,只有我,还是用筷子,难怪弄不成功了。”
  宋轻晗说话的时候,埋怨的表情甚是认真,佑安看得有些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晗儿是女子,不能在这种时候不给她面子的。
  至于这烛光晚餐嘛,佑安无奈的耸耸肩,虽然看宋轻晗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词对她而言是有某些独特而具体的含义,他也确实有些好奇,但却绝对不会开口去问就是了。
  毕竟,看宋轻晗的样子,对这个所谓的烛光晚餐,那可很是不满呢。
  佑安在心里偷笑了一下,便拿起手边的杯子,有些不甚熟悉的朝着宋轻晗举了举,道,“晗儿,美酒当前,不喝可是辜负这大好时光的哦。”
  佑安说完,果然便见宋轻晗收起了一脸沮丧的表情,笑眯眯的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道,“说的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哪能辜负如此良辰呢。”
  说完,二人便一同将这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看似温和的葡萄酒,却让人一喝,就醉了。

  第三十八章 成功的洞房花烛

  醇香的酒,滑过温暖的喉头,留下的是一丝丝的甜,加上一点点的涩。
  待那温软的液体进到了胃里,更是泛起一阵阵近乎灼热的温暖。
  “晗儿……”佑安有些气息不稳的唤了一声,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生生的显出了一片殷红。
  他觉得热,身体里仿佛有什幺在叫嚣鼓动,却寻不到出口,所以他只能难耐的微微松了松自己的衣襟。
  宋轻晗也察觉了佑安的不对劲儿,可是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没少喝酒,按理说不该仅仅因为这小小的一杯葡萄酒就开始犯晕。
  宋轻晗难耐的喘息着,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佑安微微敞开的襟口处。
  从那里,她可以看见一小片佑安□出来的肌肤,雪白雪白的,似乎还泛着光。
  “佑安。”宋轻晗轻声的唤着,终于还是耐不住身体本能的渴望,轻轻的,吻上了佑安的唇。
  有些软,有些甜,就像是她小时候吃过的糖果,用香甜的气息不断的引诱着她,深入,再深入。
  像是久旱的大地遇着了雨,就像是干渴的旅人得到了水。
  两具年轻的躯体,终于在这迷蒙的烛光中慢慢的相融在了一起。
  而那烛光在一旁看着,看着,似乎也害了羞。
  于是一闪,再一闪,便颤巍巍的灭在了这迷离的夜色里。
  只是那烛火灭掉之后,宋家院落的另一边,却依旧有一灯如豆,固执的坚守着这夜里仅剩的一片光明。
  “主夫大人,顺儿已经照您的吩咐把事情办妥了,小姐与少君大人也……也……”在那不甚明亮的灯火之下,一脸绯红的顺儿低低的朝着一旁的方青竹回禀着,脸上的神情半是羞涩,半是困窘。
  而方青竹则在顺儿的回禀里笑眯了眼睛,然后和颜悦色的冲着顺儿说了一句,“你此次的事情办得很好,既然小姐与少君的事情有了着落,你之前害小姐落水的事情我也就不同你计较了,你以后只要记得好好当差,自然不会再有人为难你的。”
  方青竹说着,疲惫的伸了个懒腰。
  而那顺儿一见,自然是乖巧伶俐的告退了下去。
  “唔,真是的,活到了这把年纪,还要为这种事情操心,我可真真是命苦哟。”方青竹满脸笑意的自嘲了一句,终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吹熄了最后的一盏烛火,任由这宋府,彻底的被黑暗吞没。
  再是漫长的夜都总会过去,何况昨日的一夜,根本就算得上是甜蜜的温存。
  是以当佑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忍不住怀疑,其实自己根本就是刚刚才眨了眨眼吧。
  有些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满身的酸痛是骗不了人的。
  更何况,宋轻晗还以一脸那样幸福的表情睡在他的身边。
  佑安一时没忍住,便悄悄的在宋轻晗唇边偷了一个吻。
  而宋轻晗被那酥□痒的感觉所扰,竟然轻轻的颤了颤睫毛,眼看就要醒来。
  佑安见状,赶忙闭上了眼,但一脸像染了胭脂一般的绯红和稍嫌急促的呼吸却是骗不了人的。
  宋轻晗一张眼便看见这样的佑安,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她只当佑安还在为昨晚的事情害羞。
  毕竟,作为一个女尊国度的男人,她昨日的要求似乎着实有些过分。
  宋轻晗吃吃的笑着,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从两人相缠在一起的发丝里分出了那幺一缕来,轻轻的挠着佑安莹白的耳朵。
  看你还这幺装睡。
  宋轻晗一边挠着,一边好笑的看着佑安的眉头越拧越紧,却死活不肯张开眼睛的模样,更是再接再厉。
  我挠,我挠,我挠挠挠。
  宋轻晗的坚持不懈,终于惹来了佑安颇为羞恼的瞪视。
  “晗儿!”佑安一把捉住宋轻晗捣乱的双手,脸色绯红,却分不出到底是羞的还是恼的。
  “嘻嘻,佑安你醒啦。”见佑安着恼,宋轻晗果断的装起傻来,一把丢开握在手里的头发,便朝着佑安肩窝的地方蹭了过去。
  佑安看上去瘦瘦的,但是肩窝的弧度却刚刚好,每次把下巴靠了上去,宋轻晗就总是舒服的不想离开。
  而佑安虽然对宋轻晗如此没有大女子作风的行为很是无奈,但好歹在一起生活了这幺长时间,要说习惯,却是早就习惯了。如今见宋轻晗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靠了过来,便也甚是自然的伸出手,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腰身。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有这般幸福的一天。
  然而或许也就是这幸福来得太容易太快,总让他心里生出些不踏实的感觉,就像眼前的是一场梦,等梦一醒,他的手里终究会空落落的,什幺也抓不住一般。
  佑安想着,不由得有些自怨自怜起来,却忽然感觉宋轻晗伸出手来在被子里轻轻的戳了他两下。
  “佑安,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给爹爹请个安啊。”宋轻晗轻轻的说着,声音里有些暧昧不明的情绪,听得佑安刚刚才降温稍许的脸又再度升温起来。
  其实他也不傻,虽说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是这听还是总听别人提起过的。
  昨天夜里的时候不觉得什幺,而今想来,那酒里,少不了别的东西。
  再联想一下方青竹昨日的表现,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他这个总是出其不意的公公大人暗中做了手脚。
  不过,不过他还蛮感谢他的就是了。
  佑安想着,不由得又红了脸,只好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只恨不得能把自己整个儿都埋进被子里去。
  于是二人又为了究竟谁先起身,另一人究竟需不需要闭上眼睛的问题纠结了半天,这才慢慢吞吞的起了身。
  再等两人收拾停当,那可真真是日上三竿了。
  宋轻晗本有心要明里暗里的稍微提醒一下她这爹爹大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儿,可看如今,只能恨自己不争气,少不得又被他逮住了嘲笑的把柄。
  偏偏这请安还不能当真不去,宋轻晗挫败的垂下了脑袋,终究还是带着佑安一起,别别扭扭,却又甜甜蜜蜜的朝着方青竹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故人来访

  宋轻晗跟佑安一起走到方青竹的院子的时候,方青竹才刚起身,正在梳洗。
  于是是小平出来迎的他们,说是方青竹交代了,若是小姐和少君来了,便先去饭厅里等着,他一会儿就来。
  宋轻晗一听,倒也不推辞,带着佑安就过去了。
  “佑安,我之前尝着这个梅花糕不错,一会儿你也多吃点儿。”
  方青竹走到饭厅的时候,首先看见的便是宋轻晗与佑安紧紧挨在一起的两颗脑袋。
  宋轻晗似乎兴致正好,一脸笑容的冲着佑安小声的说着笑着。
  而佑安也不时的点点头,偶尔还冲着宋轻晗撒娇般的说些什幺。
  嘿,这样便好,年少的夫妻,哪能没有点儿私房话说呢。
  方青竹见两人的互动良好,心下也是满意。
  不过再是满意可也不能耽误吃饭不是?
  方青竹轻咳了两声,便一脸笑意的朝着宋轻晗跟佑安两人走去。
  宋轻晗一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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