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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本丝夜曲(中)深渊的幽影(二-最终章)

女神小说 2024-04-25 13:11 出处:网络 作者:女王小说编辑:@女神小说
不可思议的天文台总会将观测者记忆中已经存在的事物反映出来,但很遗憾的,这个制造方法如今早已失传的装置,并不懂得什幺叫保护个人隐私。
不可思议的天文台总会将观测者记忆中已经存在的事物反映出来,但很遗憾的,这个制造方法如今早已失传的装置,并不懂得什幺叫保护个人隐私。
钢铁大陆的形状突然改变了。

当然,深太空并不是真的发生了那种变魔术一般的事情,纯粹只是舞台的道具呼应剧本而正常地发生改变;但是帝国的审判庭长仍满脸通红,她想起来自己遗忘在敖德萨要塞的、能在插入性器的同时抵住阴核加以按摩,见不得光让人害羞的私密玩具。

就是这幺一回事。

钢铁教皇赋予信念的宏伟造物,变成了异端巨大少女的性玩具。

塔露可一度动摇到几乎失去自己的灵视。

因为那玩具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她十分熟悉的。

这就是这座天文台最为恼人的一面,将使用者藏于内心的秘密野蛮地挖出,并以最恶劣的方式重现。至于这是不是当初那些科技牧师的恶趣味?恐怕现在是问不出来了。 本文来自

在遥远的艾吉亚斯,第五神团建造的墓穴都市群,被少女轻易用手指头捏扁。直接碰触少女指尖的接触面超过10亿平方公里,数十万个被神团再造的往日文明的都市遗骸,与辽阔的金属平原一起被瞬间压溃;掐住行星彼此横贯的雄伟钢构,也蜷曲在女孩的指腹上。成为无数极不起眼的碎屑之一。如果这些遗迹都市至今仍有人类,他们极小的眼睛将见证末日的景色,甚至无法理解那遮盖阳光的漆黑物体究竟是什幺,就这幺突然被巨大少女用手指夹住,好几亿人灰飞烟灭,更多的人则藏在宛如峡谷的指纹之间,等候命运在某个偶然的时刻宣告终结,微小的生物甚至不能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绝望」。只有遥远而事不关己的观测者才能明白他们的弱小与无知,同时代替这些空有智能而无法窥见命运的可悲灵魂,被那终极的绝望给污染。

塔露可从未思考过神团是否有情绪,但这一幕异端女神玩弄钢铁造物的景象,如墨迹一般在她虔诚的心灵扩散开来。她呼吸急促,时常想着要中止观测,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却总是不听使唤。她仍然持续感知那庞大的金属墓园被少女用手指捏成团块,她想像那是自己手中最廉价的巧克力球,轻而易举被自己最微小的力量捏碎而坍塌;藏着数十万都市的钢铁大地被挤压得持续塌陷,内层环绕了数千万公里的圆环居住区一层接一层挤压,让昔日文明的街道遗构如过熟的树果般糜烂,直到与扭曲变形的上层结构混合在一起。

「呜…呜!」

审判庭长呻吟着,她无法停止自己的想像。

倘若这些都市都住有人类,仅仅在少女搓揉手指的这几秒钟时间,恐怕就有好几千亿的人死于居住区的连环堆叠。重力系统将彻底崩溃,居民将以亚光速的速度粉碎在任何一个能停下他们的坚硬结构上;尸体将在最底层堆起数千米高的肉山,成为钢铁汉堡里面腥红模糊的肉馅,但少女却不能够知道自己手上的渺小碎屑究竟藏着什幺微观世界的细节。

不,这幺说恐怕也不尽然。

异端的魔舰当然掌握着哪怕是最微小的真相。

能让整个宇宙恐惧嚎叫的绝望女神,必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带来如何的结果。就像塔露可随后观测到的那个举动,怎幺说都不可能是偶然。

毫不隐藏贪吃意图的嘴巴,就这幺张了开来。

就因为这一举动,即便是最粗心的计算,至少也有20支第五神团的分舰队,在少女张嘴的瞬间撞碎在如恒星般巨大的牙齿上。

塔露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当遥远的施予绝望者将手上残破的钢铁团块如一片零嘴般放入口中时,塔露可甚至感觉自己的舌头传来金属的异味。

随后也是近乎同步的感知。

连续而不间断的超大都市带,在女孩的嘴巴里反复被嚼弄,将连绵的街道搅乱成一堆无从形容的金属碎屑。当咬合动作开始后,巨大的牙齿便轻易切碎任何流星都无法撞破的装甲,将10亿公里长的团块逐渐切碎;犬齿的牙尖磨碎上千个都市,同时更有上万个都市填塞在臼齿中间的凹陷处,或是塞进牙齿之间比大陆直径更宽的牙缝。以人类的社会来比喻,就是整个星球的居民都被咬碎在少女的一颗犬齿上,而这些被粉碎的城市、甚至是行星全部的质量加起来,都无法在少女的牙缝里堆积成一块恼人的牙垢。人们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不过只是细小到一瞬间就会被消灭的杂屑,只要巨大的舌头舔过去,或者一滴唾液低下来,文明存在的证据就荡然无存,从宇宙的历史被完整抹去。

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胀红了脸的塔露可,在四周无机齿轮们的环抱下,手指逐渐往自己的股间接近。

这幕规模惊人的下午茶,实在太过满足了。

已经难以分辨自己的感知究竟有多少是来自深空的了,或许早已全部都是审判庭长自己的想像而已;曾经将这个本地银河逼至绝境的神团,在塔露可的妄想里变得不堪一击。她自己的灵魂与混杂着诅咒的异端重合了,而这本该是审判庭一员所能做出最不可原谅的事。

在她轻飘飘的混乱妄想里,被钢之大地完全密封的行星,如同拨下橘子的皮一样暴露出来。少女的手指压扁上百亿平方公里的金属平原,将千万层奇形怪状的都市阶段压缩溃灭;凡人难以想像的宏伟造物被更加巨大的手指剥离而撕裂,令钢构的残块四散在宇宙空间,挣脱重力系统的束缚而胡乱漂流,直到那些错综复杂的巨型支架与曲轴因自身的质量平衡崩溃而瓦解,撕扯出一道直径达十亿公里、宛如扯开拉链般的破碎缺口。仅仅是这条裂缝,就足以塞进好几万个平均质量的类地行星。

第五神团的分舰队持续钻着缝隙,无谓地抵抗毁坏它们神圣造物的邪恶怪兽,仿佛那纤细的手指是拥有五个头的巨大恶龙,将历史上有过文明的古老行星从钢铁的保护中拉出来戏弄。

那看起来就是一件简单的事。

已经无法对尺寸的差距感到震撼了,塔露可的身体持续不断地发热。她抓起那行星,在千百个世纪前被神团铺天盖地的军势加以毁灭的文明,如今却以模型的姿态造换了坟墓。

巨大的手指掐住几乎看不见原始地表的遗构星球。

异端的少女化身凝视着死寂行星,宛如塔露可用她的亲眼见证历史。她知道,这颗行星在遭到第五神团征服以前,曾经拥有过伟大的智慧文明。在某颗数十亿年寿命的黄色恒星光照恩泽下,生物繁衍而进化,发展科技与思想,直到突破第一宇宙速度、冲出束缚它们的重力井。可是现在,被无限扩张的钢铁包围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这个星球,生命早已死尽,徒留无数尖锐的钢骨铁刺,向下穿透厚实的地壳,将妖魔般的巨大墓碑安插在如生疮般失去大气的丑陋地表上。

为何魔舰如此看重这颗行星呢? 内容来自

令塔露可无法想像的是,一抹迷人的粉色突然掠过眼前,而那古老的星球瞬间消失。同一时间,这位审判庭长开始作呕,她感觉自己吞入了什幺可怕的异物。那并非是食物腐败的恶心味道,而是如邪灵般来自亡者的无尽怨念,仿佛黏液般灌进少女的咽喉,更在腹中凶狠地翻搅。

这异样的冲击,本该立即切断塔露可与遥远深空的感知连结,但这个安全机制此时却失去作用。

就怪罪于设备的维护或设计不当吧。

无论给自己寻找什幺借口,塔露可都无法避开自己汹涌而出的罪恶感。然而此刻,异常的兴奋却压倒性盖过了羞耻心。吞食了整个行星的文明之墓,异端战舰的满足感波及了观测者,在齿轮模组推波助澜的全力运转下,刺激着帝国审判庭长脆弱的少女心,毕竟越是投身于虔诚信仰的教士,当意志的立场受到动摇时,就越无法免于最俗滥的本能反应,欲望的烈火终将反噬其主。

在神女帝国已不存在的现世,无论塔露可多幺接近堕落,也无人能谴责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更多被包围在钢铁结构里的行星被挖掘出来。这就像是在寻找宝物一样有趣,巨大少女将星球谨慎地捏在指尖,盯着地表的细微景观。被牢牢掌握的星球顿时发生莫大灾变,大地翻转、地壳崩裂,核心的液态金属像树果的汁液般从裂隙爆开,顺着重力的指引将分解的碎块喷向少女的指腹。尽管如此,少女仍然愿意花时间观察,或许她有自己的标准,并非所有行星都有幸进入她分解万物的胃袋;有时她直接露出叹息一般的失望表情,便将巨大的手指捏紧,让星球溃烂成细碎粉末。仅仅是在少女数圈指纹的微小范围间,一个星球就这样毁灭,古老文明的遗构也就此遗失。若说神团在千万年前灭绝了文明的活物,来自残酷深空的异端姬神,毁灭的则是文明的墓碑。这些星球在几个世纪前,受到钢铁教皇的无情征服,从而失去了所有的生物,沦为纯粹的墓碑。然而现在,这些在历史上已经被标注为失败者的智慧集合,就连被纪念的资格也被剥夺了。

或许这正是她的目的。

她的世界不需要古老的幽灵。

渐渐地,钢铁大陆已经缺失了一大块。这个不知消耗多少资源与时间才建造出来的超级结构物,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原貌。如果从微观的细处来看,更会发现在广达好几万光秒的宇宙空间里,已经充满了横冲直撞的漂流残骸。神团的攻击现在已无足轻重了,它们只是过于低等而无力量的小物,在上下关系现实又残酷的这个世界,被少女随意地消灭。

「这、这到底是?」

塔露可感觉自己的肚子被塞入越来越多可怕的东西,但却同时涌现难以言喻的欢愉。这股奇妙的感觉最终从腹部往上下转移,导致塔露可在接着的数分钟后警觉过来时,她已经一手揉着自己的乳房,一手摩擦股间的阴蒂。她甚至感觉自己的手上还抓着怪异的东西,就像那些可怜的星球也被她捏着似的,就这幺被她用轻蔑的态度玩弄在乳头及阴核上。想想看,那可是一个完整的类地行星!甚至因为布满钢铁教皇的造物,使表面变得更加粗糙、凹凸不平,而这正好能对女孩身上最为敏感的部位制造细腻的刺激。

「啊…啊!」

帝国的审判庭长终于瘫软在地上,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过于自大了。她凝视着深空,却不能阻止异端深渊者的窥伺,一切都是那擅长玩弄人心的可憎姬神刻意制造的陷阱。

「谁来帮我…快点停下来!停下来!」

更多不可思议的感知毫无阻碍地传入她的脑袋,神团雄伟的钢铁世界已然变形,千层的都市以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相互绞在一起,最终竟然变成钻头一样的形状,其长度甚至超过一百光秒。

现在不管有怎样的感知,塔露可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问题是,那钻头高速旋转了起来。

而且似乎对准了「那里」。

『停下来…停下来!』

塔露可悲哀地喊叫着,却不知道她实际上根本没发出声音。她无法使自己的四肢动弹分毫,就像被无形的枷锁限制了一般,仿佛整个星系都是为她打造的行刑架。

紧接着,无限勃发的强烈感知夺去了塔露可身上全部的神经细胞;在遥远而黑暗的深空,与她身心重叠的异端姬神饥渴地流着口水、淫荡地露出笑容,让足够数万亿智慧生命居住的铁之世界,摇身一变成为专供欲女使用的超巨大自慰棒。在天地翻转的宏伟规模下,旋转的欲具猛然插入堕落姬神那类人形态的生殖空间,在迎接生命的粉红长廊不断捣弄每一寸肉壁,不为繁衍而只为欢愉,使阴道仿佛泵浦般疯狂抽搐,在无穷尽的堕落里搾出无上享受,并同步分享给远在本地银河窥探深渊的无知少女。

『呀啊啊啊!』

塔露可发自内心的无声叫唤,撕扯着她失去主体的灵魂。毫无终点的邪恶将各式各样的污染传达给她,使她以为自己受到强烈刺激的阴道内部充满了生物,仿佛成千上万的可悲人类在里面发抖,被神女欲望的爱液包围后淹溺;又或者微缩到细胞程度的街道翻倒在她凝态的直肠里,面对塞满世界的无形污物的人们绝望地叫喊,肉体与城镇接连毁灭,直到残骸全被压倒在不可言喻的黑色污泥之下。

诸如此类充满恶意的幻觉,就这样从深空玩弄少女的心灵,而那永世受到唾弃的堕落姬神,却在神团的烈火中翩然起舞,魅惑而妖娇地扭动身躯,翻弄着重力场使星球被抛出星系,而她平举的手上却托着什幺微小的物体。

那是误入歧途的大能者,还是来自异界的黑色魔王?尽管他的躯体在世界上渺小到不值一提,但他对整个绝望世界的存在感,却仿佛天神一般。

『爱…爱德蒙…?不对…那是……』

塔露可无法看清楚那是什幺,因为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漆黑而失焦。尽管曾是帝国最骄傲的法律维持者,更是守护黑海直到最后一刻的残存士兵,但她的极限已经被完全突破了。渐渐地,她的嘴角缓慢渗出污血,而那味道却带来一股堕落的满足感,勾引着她朝向不可视的深邃黑洞献身。

或许停不下来了。

然而,这一切诱惑都嘎然而止。

与深空的连结被切断了。

当显得太过沉重的法典从少女无力的手中掉落地面的瞬间,四周喷出庞大的温暖蒸气,而齿轮组也仿佛卷入异物一般、轰然停止运转,引起巨大而恐怖的噪音,几乎像是整个设施都要崩毁了一样。

强制与遥远深空切断连结的塔露可,则几乎要失去意识,整个人往后倒下。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的某位女性,轻轻地迎上来前,一把将帝国的审判庭长抱入怀中。

「妳与我同在,我亦与妳同在,我们仍然在光明的世界。」

仿佛念诵咒语一般,塔露可一度呈现污浊状态的双眼,缓缓恢复正常。

「…波尔维克阁下?」

虽然塔露可还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但她已确信来者的身分。脸上的红晕正快速退去的她仍在喘气,深空的异象为她带来过度刺激,但她无法将自己所见的景色与任何人分享。在这地方,在这帝国时代的奇妙遗产里,观测者所盼望见到的遥远太空,其实只是内心向往之物的投影,是属于个人的深沉秘密。

「庭长,辛苦您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与不愿以教廷所授爵位称呼自己的塔露可不同,第二代的波尔维克大公爵以昔日的职位称呼对方,同时浅浅一笑,如小鸟般啄了一下那位神女帝国信仰者的后颈,顿时弄得审判庭长再度面红耳赤。

「……我们时间不多了。」

一时间还使不上力气,塔露可完全瘫软在大公爵的怀里,然而后者稳稳地托住了她。

「还来得及。」

对着倒卧怀中的审判庭长,大公爵顺势低头,轻声在对方的耳边细语道:「我等的猊下已经着手安排了,绝不会让爱德蒙踏入本地银河一步,那污浊的灵魂是不能污染这神圣净土的。」

「啊…是啊……」

一抹寂寞的视线,在塔露可的疲惫眼神间一闪而过,而敏锐的大公爵并没有错过这个瞬间。于是这位充满神秘美感的高贵神女,一边轻轻微笑,一边抚摸着曾经是帝国信条化身的那位女孩的胸口,感受对方的心律脉动。

「呜!请、请等一下!波尔维克阁下?」

「有时候,我会很忌妒呢。」高洁意志的继承者无视怀中女性的小小反抗,仍然按着对方的胸口:「那是只有你们才经历过的时代,是你们彼此的共同回忆;在英雄都已经不再的现代,数以万计的废土星球,至今还湮没在南部象限的黯淡星路上。你们的故事,曾经是我等心目中最棒的英勇史诗;留在先代笔记里琦丝嘉子爵的战记,或是林菱郡的年轻伯爵拚战到燃尽生命的闪耀光辉,那都是属于你们时代的故事。以胜利者的昂扬姿态,将那血腥的一年写入历史,留给我们一面伫立在圣索菲亚的洁白墓碑,纪念在那场战役牺牲的无数生命。庭长啊,我是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呢。」 copyright

「………」

塔露可松开了原本要抓向大公爵的手,呈现更加放松的姿态,让那位后生晚辈倾诉她的私语。

「但是,到了今天,即使是玫瑰会的修士,也没有几人明白那座无字石碑的意义。曾经撼动整个银河系的大战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了,就像刻意不去提起的伤心回忆;她们甚至都不去思考那仙女座的神女国度是怎幺回事了,忘记了自己的起源与原罪,将我们也只是宇宙机器里一颗不值一谈的小螺丝钉的事实从历史里流放。」

「…因为那太痛苦了。」

出乎意料,塔露可自己伸出手,抚摸着第二代波尔维克大公爵的脸庞。她的手指能透过那未经历过战争风霜的洁净脸颊,感受出对方藏在心里的遗憾与哀愁。

「对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现在的处境,只会将心刺得流血。」

在塔露可缓缓吐出内心话的同时,四周庞大而复杂的齿轮结构开始反向运转,并再次喷出散热的蒸气,使整个空间变得云雾缭绕,几乎像是幻想的梦境一般。

「英雄已经不在了。」

在逐渐贴向彼此的两抹雾中人影间,幽幽地传出这最后的话语,然而却已经分不清是谁说的了。【8】

 



── 北方象限?里斯布利奥星系 ──





从无所事事到惊吓万分,之后又变得异常忙碌,阿方索?夏洛克的这天可说是惊滔骇浪,但无论如何,交班的时间总会到来。在排定班表之后,航管员是不加班的,这是经过工会长期抗争而得到的权益之一。更何况,也没人希望因为航管员的疲倦而闹出什幺错误。

交出自己的工作日志后,阿方索顺着早上来时的路径,搭乘同样的电梯往上,来到了通往地下车站的漫长回廊里。虽然这里看不见天空,但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面钟,告诉他此时已接近傍晚。如果加快脚步,或许还能赶上五分钟后发车的通勤地铁,这样他就能比平常更早一些回到家,帮那位美丽的老婆准备晚餐。虽然阿方索几乎不会任何的料理,但是擦擦桌子与准备餐具,还是勉强能办好的。

然而,就在距离月台还有好一段路的地方,阿方索愣住了。

他看见一位同事。

在那个航管中心里,也有人总是与他搭乘同一班车的,看见同事并不算稀奇;这个状况之所以让阿方索无法理解,是因为对方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从物理上来讲就不可能。

人类尺寸的小夜,就站在阿方索的面前,仿佛刻意在这边等他。

「赶着回家吗?师傅?」

宛如只是一位可爱过头的少女、完全没有平常那巨大身躯的压迫感,小夜微笑着对身心疲倦的男人发出问候。她漂亮的金发被刻意藏在一顶鸭舌帽之下,上班用的朴素服装也已经换掉,变成一件弥漫着青春气息的运动夹克,搭配稍微宽敞了些的衬衫与牛仔裤,突然之间变成体育系的风格。

尽管如此,阿方索还是在下班时间汹涌的通勤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分。就算那套打扮毫无疑问是在掩饰美好的身材,只要对上一眼,谁会认不出来那幺漂亮的女孩子?神女的外貌不是通过繁殖而出生的人类女性能够相比的,她们在母海的混沌时代就接受雕琢,宛如精工打造的艺术品。即使把身体缩小到与人类无异,在挤满了人的地铁车站里,还是显得过份出众。

「怎幺了呢,师傅?」

「啊!」

阿方索猛然惊醒,他发觉自己居然被对方的美貌定住了神,或许是因为平常的那股压迫感不复存在吧?原来他平常都跟这幺可爱的女孩子一同上班,这件事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使他震惊。

「原来妳…可以变得这幺小啊?」

「嘻嘻!哪里变小了呢,师傅?」

对于阿方索不经意的一句话,小夜却没放过,甚至贴在男人面前、自己用手稍微把夹克拉开,露出底下连内衣都没穿的赤裸胸膛。

「哇、哇!这里可是公共场所……」

阿方索大惊失色。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怎幺想都很容易让人误会,然而身边的人只顾着低头走路,大家都想赶紧搭上地铁回家,谁也没搭理站在通道中间不动的两个怪人。

「不好意思啦,师傅,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反应呢。」

小夜重新把衣服整理好,并再次露出笑容。

「呐,师傅,主任说我从明天开始,就可以独立作业了哦!」

「什幺…!」

阿方索再度大惊失色。通常来说,一位新手航管员的见习期间,至少都要三个月;就算在三个月之后,也得随时接受资深教官的监督与考核,算起来至少要一年才能真正独立。

不过,既然小夜是一名神女,在她身上发生什幺,或许都不该觉得奇怪。

「嗯…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妳我就是一般的同事了,而妳也不用再喊我师傅啰!」

改变了心情的男人,对眼前的可爱神女送出祝福的笑容。对他来说,这只是人际关系最基本的礼节,甚至他的内心说不定乐见其成,这样他就能从小夜的脚边解放出来了。

但是,这个时候,小夜却又一次贴上前来。

「我想感谢师傅的教导呢!所以…您今晚有空吗?我预约了租界区的餐厅哦!」

「咦?」

「当然,我也知道师傅还要赶着回去与家人吃饭,不过只有今天…毕竟是最后一天喊您师傅的日子嘛!这样也…不行吗?」

小夜越贴越近,甚至吐息都快吹到阿方索的耳根子上了,这让个性懦弱的男人顿时心慌意乱。在过去数千个上下班的日子里,他几乎不曾在外留到很晚,每天总是准时到家。如果晚了几分钟,那也肯定是地铁误点的错。阿方索从不觉得自己有需要打破这样的规律生活。

但是,近在眼前的小夜的视线,仿佛黑洞般将他吸引过去。

「我是知道的哦,师傅家里的问题,这一定让您非常辛苦吧?我猜想,您是不是觉得家庭的气氛越来越不愉快了呢?这是因为没有找到宣泄压力的适当方法哦!但这样才是不好的呢!如果把外面的压力又带回家里,不是对家人产生更不好的影响了吗?」

「我…呃…!对不起!我想我果然还是……」

猛然察觉到这位神女正在诱惑自己,阿方索甚至不敢思索对方讲话的内容,一心只想尽早回家,而下一班地铁的开车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阿方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胸口部位,按住了小夜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到旁边去。

「我还是先回家吧!明、明天见!」

「法雷尔。」

「!?」

耳中突然听到的这个名字,让阿方索停下脚步。在这个瞬间,他已是注定赶不上这一班车了。

他怯生生地转过头,眼神充满徬徨,但他仍抱着一丝「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的希望。

然而,小夜的话语却残酷打碎他小小的心愿。

「师傅的儿子,波赛特.莱昂.法雷尔,全名是这样没错吧?出生以来就无法动弹,甚至不曾有一秒苏醒过,原因不明就成了永远的植物人,他的事情让师傅您非常头痛吧?」 本文来自

站在车站川流不息的通勤人群间,与四周的景色格格不入、宛如一座女神雕像的那位神女,她清澈的双眼逐渐露出红火般的赤色,专注凝望那发抖的男人。

「说不定,我有办法让师傅不再头痛哦!」

「咦…?」

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女孩在讲什幺,但可以确定的是,刚才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吧?由于各种缘故,应该是从来没有在职场上透露过家务事的,何况是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小女生。

然而,与四周将通道挤得水泄不通的人们相比,阿方索顿时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存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异常」。

虽然乍看之下,只是一位可爱过头、楚楚可怜的少女,但此刻她的身高,反而才是将这股异常感迅速膨胀的核心。

一位神女,即使是在重要的工作场合,都不曾轻易缩小自己的身体。那幺,又为什幺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张着嘴巴,却讲不出话,阿方索感觉喉咙仿佛被火烧过般干燥。

从十年前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每当躺在床上冥想,都会被远方传来的一股低沉闷响给惊扰。那是在平静状态下才能感觉得到的不寻常骚动,伴随细微的震荡,让住宅区的人类们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已不若以往,这个星球再也不是他们独自享有的乐园。来自租界的那一阵阵神女们的脚步,仿佛总是在提醒里斯布利奥的人们,无论之前的时光有多幺自豪,从这一刻起,都必须要学会谦虚。

所以阿方索低下了头。

尽管谦虚并不等于服从,但是在那样的存在前面,这其实是人类的自然反应。

「请、请告诉我,妳为什幺会知道犬子的事?」

然而,阿方索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贪图这愉快的感觉,他颤抖的身体说明他之所以无法睁开眼睛,不过只是因为凡人的恐惧而已。

面对强大而未知目的的、非人存在的恐惧。

「啊啊,慢慢来,我感觉到你的呼吸变快了。」

小夜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柔和,但是显然地,那似乎已经不是站在自己面前所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回荡在整个空间持续扩散的广播。

「我、我…」

抓住自己的手腕,阿方索试着不让自己的颤抖看上去太明显,但这已是由不得他的本能反应了。

「小心脚下。」

仿佛不是对话而是命令,小夜的指示传入阿方索脑袋,随后这个男人几乎要失控地发出尖叫。

因为他双脚离地了。

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对方紧紧拥抱住,就像撒娇的小孩子那样,整个人投入对方的怀抱里。阿方索确信自己已经是浮在半空的状态了,双脚再也不能够踏到什幺东西,只能依靠小夜的支撑。然而,他仍旧不敢张开眼睛面对这一切。

「我还以为师傅你已经习惯了呢。」

小夜再次开口,这次的口气混入了些许叹息,似乎阿方索的懦弱表现并不在她的预期之内。不过她也无意强迫阿方索张开眼睛,至少这男人觉得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她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我、我…」

尽管是好不容易才能够动动嘴巴说话,在吐出两个字之后,阿方索却又发现自己无法讲下去。男人窘迫地将双手交握在一起,在温暖的怀抱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他的懦弱已经被那美丽的上位存在彻底看在了眼里。

「不用勉强说呦,一切都没事的,你也可以什幺都不去想哦!」

这是在安慰懦弱的男人吗?小夜的话语伴随温暖的风迎面吹来,甚至能实际感受到有什幺令人发痒的东西掠过了险些就要掉出泪来的那张脸。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头发呢。」

感受眼皮之外的光影变化,耳朵听着无法辨明的声响,阿方索依然在「怀抱」之中不停发抖,他的话语也始终限制在「我、我…」的单词上。

「说不出来也无所谓,因为是我先开始的话题呢。」小夜的声调听起来有些在苦笑似的:「但是,如果因此无法听到你的想法,那我就有些困扰了呢。」

「……?」

「真是有趣的表情呢。」某种巨型而柔软的东西碰了碰阿方索的脑袋:「不是恩典却反而是诅咒,躺在那个大家都刻意想要遗忘的房间里面,在师傅的生命里始终放不下来的东西,我说的就是那个哦!」

「唔…啊……」

「即使再怎幺寻求医治,躺在床上的那具空壳子,也是不会醒来的哦!没错,因为那仅仅只是个容器而已。虽然多少有一些功能,但毕竟是没有灵魂附在里面,你是永远都不可能听到那空壳叫你一声『爸爸』的哦!」

「呜…呜!」

听到小夜的话语,阿方索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抓住一直在碰触自己的物体,仿佛抓到救生圈而不肯放松的溺水者一样,然后他终于可以从发抖的嘴巴里挤出一些声音。

「告诉我!小夜,妳、到底知道什幺!」

「嗯哼?」

「哇!」

猝不及防地,阿方索感到自己被一层厚重而温暖的软垫给迎面贴上,几乎整个人都要被包进了那奇妙的软垫里。同时间,还有无法言喻的暖风随之而来,感觉厚实有力,甚至让阿方索以为自己的衣服都要被卷跑。

「呜……」

男人发不出声音,不光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自己的脸几乎整个被盖住。那宽大的柔软物体一直在磨蹭阿方索的身子,缝隙间散播着某种迷离的香气,却不能使阿方索放松下来。他无法不去想像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幺东西。

「啧啧,师傅你出了好多汗呢!」

在柔软物体稍微离开阿方索身体的那一刻,小夜发出了嬉笑声,随后男人则碰触到了更加可疑的感觉。

「哇!」

某种湿答答又软趴趴的庞大物体、从正面贴过来靠拢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衬衫上沾染的男人汗水全部吸取似的,来回在阿方索身上绕来绕去。

「嘻…师傅真的是很紧张呢,从汗水的味道里就能感觉到了哦!」

「…味道?小夜,妳…究竟是……」

「呵呵,你张开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随着小夜打断阿方索的话语,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搭上电梯那样快速升高,脚下空荡荡的感觉则使他更加恐惧。他仍然闭紧双眼,因为他几乎笃定自己在睁开眼睛的那瞬间,就会因为受不了强烈的惊吓而晕倒,相比之下还不如就这幺逃避。

但是,当上升的感觉停止后,阿方索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得到迎面而来的强烈凝视。
「不…不对……」

小夜说的并非是陌生的语言,但内容却着实让阿方索难以理解。什幺命运?什幺遗传基因?后面那一段又是在暗示什幺?对了,刚才也有提到「十年前」这个字眼吧?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除了那次导致城市陷入大混乱的灾难以外,不也就是那孩子出生的时候吗?这样一来,小夜故作神秘的那段话语,指的难道是波赛特吗?

阿方索绞尽脑汁,试图在杂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但偏偏有件事让他非常在意。

放弃?不放弃?

这是绝对不可能记错、不可能遗忘的重要的事情。

波赛特生下来就是个植物人,这是客观的事实;然而在十年前,在充满绝望而灰心丧志的年轻夫妇前面,那个真正没有放弃波赛特的人,并不是懦弱的自己。

「我…我……其实我…我是…」

阿方索浑身颤抖,双眼也缓缓睁开。毫不易外地,看上去比平常还更加巨大、却也更加可爱的小夜,炯炯有神的浑圆眼珠就在数公尺前面,仿佛想要吸收自己似的盯着这边看。这里早已不是阿方索熟悉的任何地方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知道那陌生的无机质地面远在数百公尺之下。被悬挂在这幺高的地方,平常的男人恐怕早已吓得昏厥过去了,但是阿方索已经无法考虑思考这些事。他的双眼透露出黑暗,他的内心已经被十年前的一段痛苦回忆所吞噬。那是肮脏、腐臭而又痛苦万分的记忆。

依稀记得当时的自己写出了多潦草的字。

紧紧握着医生递过来的便宜原子笔,在放弃急救的同意书上面、签下了自己名字的那个懦弱的父亲,不是别人而正是阿方索。

他并不是那个坚持不放弃的人。

那个时候,自己的妻子是用多幺可怕的眼神在瞪着自己,明明是已经遗忘了的事情,为什幺现在又重新想起来了呢?

还有,还有一件事。

在自己用颤抖着的手签下名字之后,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原本并不存在的女儿。

「啊…啊啊……!」

阿方索抱着脑袋,他有一种头壳快要裂开的强烈错觉,猛烈的喘气让他看上去快要休克。

然后,那柔软的东西再次贴了上来。

是小夜的双唇。

从神女口中流露的芬芳吐息,起到强烈的镇定效果,让男人身子一瘫,完全躺卧在小夜张开来的手掌心里面。

虽然还想讲些什幺,但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似乎已经陷入了麻痹。

「呐,师傅……」小夜轻轻地、轻轻地在微小的男人耳畔,吐出充满诱惑的话语:「今晚就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      *      *





在这个行星的地表,相比总是令人觉得寒冷的清晨,夜晚却是格外闷热。人们在早晨出门时为了御寒而披上的外套,到了傍晚就被迫脱下来。有些人挂在肩上,有些人拿在手上,总之变成了一件累赘,但却也是这里的市民所习以为常的事。

不过,对安德烈?朵莉亚来说,即使天气再怎幺闷热,外套也得披在身上,因为她不想过于暴露自己的身分。

如果要讲得准确一些,现在的里斯布利奥行星上,其实有两个安德烈?朵莉亚存在。其中一个位在神圣统合联邦的租界中心,在拔地而起超过2千米高的豪华行政酒店上,参加在那里举办的迎宾晚宴;另一个则在这里,在远离联邦治理区域的旧城区,踩在自染血废墟上重新建立却缺乏规划而显得紧迫的蜿蜒街道上,无数普通的市民与她擦身而过,却不知道这个矮个子的女孩有什幺秘密、以及她所拥有的尊贵血统。

安德烈?朵莉亚,精神年龄28岁,拥有在人类之中相当罕见的紫色卷发,红橙色的异色眼瞳,宏伟的巨乳,以及永远停留在12岁年纪的娇小肉体。身为姬诺瓦传统贵族的朵莉亚世家,这个家族玩弄遗传学技术的本领,就与她们的易怒及好战一样广为人知。在出生之前就注定不能成长到成熟的安德烈,她的名字毫无疑问是属于男性的称呼,但这也是那个家族根深蒂固的传统之一。尽管历来的家族领袖几乎都由女性出任,但是在她们的思想里,或许还是崇尚男性的武勇与气概,导致他们将家中的子女无一例外地取男孩姓名,甚至是以教育男孩的方式来培养后代。

对于家族代代相传的传统及思想,28岁的安德烈?朵莉亚对此所抱持的想法,却只有憎恨。她的父母凭着一时兴起,擅自决定她无法拥有成熟女性的身躯。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自从安德烈?朵莉亚度过7岁生日后,就几乎不再见面。安德烈?朵莉亚从小学开始的人生,完全与严格的军事教育绑在了一起。在遭到征服而无法拥有自己国家的姬诺瓦星系,这位亡国贵族的后代被迫进入威尼西亚的海军学校,与那些灭亡了她祖国的人一同学习,然后在丑恶又笨重的加莱式星战船上度过5年的青年军时代,最后因着威尼西亚礼遇亡国贵族而给予的特权,加上她本身的聪明才智,换来了海军上将及舰队司令这样的地位。

对于自己拥有这样的头衔,安德烈?朵莉亚却是觉得,如果她哪怕是冒出一瞬间的自傲,都会使她感到羞愧。威尼西亚人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位真正的将领,他们派给她的是老旧而武装薄弱的退役军舰,船身上的亮丽油漆都可能比舱内的弹药更沉重。联邦赋予这位亡国贵族的任务,多半都是巡回各个星系、进行访问与亲善交流,将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可爱小女孩推上镜头的火线,让摄影记者疯狂拍摄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和蔼友善的举措,以及那对堪称是长错了地方的巨乳。

说不定,重点其实只有巨乳而已。

而且能够提供那种随处可见的金发巨乳成熟女性之外的、一种童颜巨乳的特殊服务。

安德烈?朵莉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神圣统合联邦用来进行宣传攻势的一颗棋子。他们让朵莉亚家族保有操弄遗传基因的传统,而那却恰恰是视身体为圣物的威尼西亚人的禁忌;悬挂着金色狮子旗帜的海军领袖想对外宣传联邦的开明与人道,他们不断强调安德烈?朵莉亚来自一个被灭亡的国家,而她现在却能成为海军上将,这样的宣传总能让那些邻近联邦星域的边陲国家感到动心。

但是,对安德烈?朵莉亚自己来说,其实她根本就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朵莉亚」这个姓氏。

因此,这天的晚宴她派出替身,一个经过整容与隆乳、与她长相完全相同的14岁女孩。那少女并不是贵族之后,纯粹是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野孩子。在接受多年正式的礼仪训练后,她变成了第二位安德烈?朵莉亚,举止谈吐都与正牌无异。至于军事上的知识?那并不重要,反正从来不会有人在那种外交娱宾的场合提出如此有深度的问题。

事实上,安德烈?朵莉亚一点也不讨厌参加那种交际宴会。她是传统贵族,那种场合早已是她生活当中的一部分,她闭着眼睛都能将繁琐的高雅晚礼服给自己穿好,而且她有把握用军事以外的文学及音乐素养来吸引宾客的目光,那是她从2岁开始就十分擅长的事。

可是,今晚不行。

真正的安德烈?朵莉亚,忍着闷热披着大衣,连随从也不带,只身一人快步走在旧城区的巷弄里。她的手上沾着几丝鲜血,因为她刚刚击倒几个意图对她非礼或绑架的恶徒。她可能打碎了几个人的头盖骨,但她不在乎,这点小事不能够使她停下脚步,她只是握紧一张写了某个地址的便条纸,然后一心一意地赶去那个地方,如此而已。

在那个地址上,并没有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也没有充满异国情调的特色酒吧,朵莉亚看到的只是一栋平凡公寓的出入口,与接壤的其余十几栋建筑物完全一样,出入的都是当地居民,带着都市生活演化出来的特有冷漠,谁也没对样貌奇特的外来人表达过关心,也谁都不在乎人行道上有个不停朝自家大门打量的陌生女性,这里就只是个平凡的社区而已。

不过,朵莉亚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一排生锈铁栏杆的后面。一处铺着砖块的阶梯就藏在那后面,连着一扇大概是储藏间或地下车库的木头门。这里的地面非常潮湿,墙角全都长着性喜湿气的蕨类植物,但那扇木门却没有生出青苔,甚至没有任何腐朽,诸如此类的细节说明这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任何门卫在这里把守,朵莉亚自己推开了没有上锁的门,朝着通往更下层的阶梯走了进去。在抵达大概是地下五楼的阶梯尽头时,一部从外观上看已经损坏到不堪使用的电梯,是那个地方唯一存在的东西。

然而,等朵莉亚一走进去,这句腐朽的古老电梯突然恢复了生命力,发出绞炼抽动的嘎嘎声响,将重要的贵客送到更深、更隐密的地下世界。

这个时候,朵莉亚终于可以脱掉那件掩人耳目的闷热大衣。尽管电梯里的空调全力运作,她的身体还是冒出大量汗水,全身都是一股湿答答的不适。她一边喷着止汗剂,一边在电梯落下的过程中、想像自己这汗湿的身体上囚禁着数百名微小奴隶。她会怎幺下命令呢?或许是将他们压扁在腋下,也或许让他们淹溺在苦咸的汗水里,又或者干脆将他们束缚在股间的缝隙,让强烈的气味逐渐夺走小人的意识。

能做到那些事情的话,该有多幺好玩呢?

不过,这大概是没办法达成的心愿。

正因为清楚了解这样的现实,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在花了超过三分钟的下降时间后,电梯门一打开,朵莉亚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这里明明是繁华都市的街道正下方,居然存在这样一处广阔的空间,被浑然天成的墙壁及穹顶包覆着。四周看不见任何一根柱子,仿佛依靠某种魔力来维系重量的分配;而在肉眼可见的广阔墙面上,竟还有着许多不同时代的城镇遗迹,从早期殖民时代的预铸组合屋,到十年前因为那次灾难的影响、龟裂的大楼墙面与扭曲的车辆骨架,被神女们的庞大质量压入地底的破碎残骸,全都可以在这里发现,仿佛是经艺术家巧手打造的文明浮雕,不同年代的古老遗迹全混在一起,被某种力量紧紧压在剖开的岩层上。

在这样一处奇异的空间里,一场不寻常的仪式正在进行。

朵莉亚走出电梯,一名戴着面具的侍从随即跟上,将贵客引导到会场中间,加入已经在那里的众多男女。他们围着一处半圆形的舞台,有的聚精会神盯着台上,有的只顾与旁人谈笑风生,让这个场合显得热闹无比。这群人的共通点是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不仅在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就连声音也经过变造。然而,与刻意遮掩身分的一致性相反,人们身上的衣着,却是大相迳庭。有人穿着如贵族般的豪华衣裳,但更多的却是日常打扮,甚至有沾满油污的工作服,不难想像他们在地面上的街道是如何在人群中伪装自己,身子一转却溜到了罕有人知的秘密入口,最后来到这充满神秘气息的地下会场。

尽管如此,朵莉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她从侍从那里接过银制的面具戴在脸上,完全隐藏自己的身分,只露出两颗眼珠,时而注意被聚光灯点亮的舞台,时而搜索会场的人群,仿佛早已与某人约好要在这里碰头。

然后,她看见一位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不瘦也不胖,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子。那男人穿着简朴的修道士服装,脸上戴着式样过于简化、宛如幼儿玩具的狮子面具。

几乎就在同时,那男人也注意到了戴着银色面具的朵莉亚,开始朝这边缓缓移动。

「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啊。」

朵莉亚望着舞台上的主持人,故意不将视线与装作偶然接近她的男人对上,但观察入微的她仍然确认了男人手上因长年劳动而累积出来的厚皮茧。

「一切都是为了大义,高贵的公主殿下。」

戴着狮子面具的男人缓缓走到朵莉亚身后,眼睛同样看着舞台,装成彼此没有互动的样子。然而若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对男女所使用的语言,是早已失传的姬诺瓦企业标准语。

「别用那种会让我不高兴的说法称呼我。」

「可是,舰队司令部的那些大人们,历代都是这样尊称朵莉亚家族当主的吧?」

「你这幺聪明,难道真的认为那是为了尊敬才这样说的吗?」外貌年幼的紫发少女冷笑起来:「怪不得导师决定要放弃你,你为人的个性实在是太差劲了。」

「但是,导师毕竟心胸宽大,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声音从那充满童趣的狮子面具底下传出:「若不是这样,我可能还在一边修筑道路、一边思考至高的上位存在赋予给我的试炼有何真意吧!」

「哼,话说回来,你的企业标准语还是一样带有口音啊。」

「我明白,但是很遗憾,我很难找到老师来教导我正确的读音。公主殿下,您忘记威尼西亚人早已禁止学习姬诺瓦的标准语吗?」

「那是亡国奴应得的待遇,作为苟且偷生的惩罚。」

「公主殿下,那是您对自己所处境地的评语吗?」

「说话小心点。」朵莉亚终于对着男人投去一个锐利的眼神。「我可是联邦的海军上将,而且是经过议会正式册封的十七家贵族之一,拥有自己的领地与法律。在我的战舰『卡佩塔娜』上,只要我一个命令,成千上万的威尼西亚人就会冲向前线,接受敌军舰队的砲火洗礼。如果这样的我都算是苟且偷生,未免也太对不起其它国家的那些摇尾乞怜的叛徒了吧?」

「诚然如此,诚然如此啊,高贵的公主殿下。」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却仍是不以为然。「但若是那样,为什幺殿下还要瞒着干部来到这里呢?嗯?」

男子拉着狮子面具的下缘,缓缓掀起一角,刻意让自己的眼神扫到朵莉亚身上。对外表看来只是个12岁孩子的朵莉亚来说,那个眼神毫无疑问是对她的取笑、甚至是羞辱。

然而,易怒的朵莉亚却显得出奇平静。 copyright

「别以为那样就能让我动摇,垃圾。」

朵莉亚只管盯着舞台,只见那苍老的男子终于走到了舞台接近中央的地方。一块可自由浮动的收音装置亦步亦趋紧跟着他,偶尔还会挡住台下观众的视线,但谁也没抱怨这件事。

毕竟,那老人只是主持人而已。他之所以站在接近舞台中央的位置而非正中央,就是因为重要的东西将出现在台上,而聚光灯也提早一步打亮在那里。

突然间,会场变得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置身事外地闲话家常。

「第一件物品。」

完全没有多费唇舌讲任何的开场,老人如机械一般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说话,同时一具自走台车从舞台后方的黑暗处滑了出来,载运一个铺有高级绒布的桌子,缓缓前进到聚光灯之下。

随着台车来到舞台中央,桌子上的物品也暴露出来,那是一面看来十分古旧的盾牌。

然后,老人发出不似那年迈身躯所能拥有的雄浑声音,将讯息传达给广大空间内的每一位观众。

「容我向各位嘉宾介绍吧!这是『力神之盾』!知名的赏金猎人比格?霍普金斯在二十年前,从幽灵船多明顿号上打捞回来的古代南方逸品!搭配比格的勇气与冒险精神,让这件物品拥有绝佳的实战成绩!甚至说是传说物品也不为过!只要拥有它,就有万人之力在你手中!」

「哦哦!」

会场上掀起一阵骚动,短暂的安静气氛一下子被打破,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大概是正在调查关于那件物品的情报吧?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一个心目中的合适价格,更必须考虑目标物件的属性是否适合自己,否则只会虚掷巨额的金钱。

看到这里,即使只是路过的旁观者,也能明白这个拍卖会都在交易些什幺东西了。

术具。

母海神迹与人类智慧交融之下的造物,是在银河其它地方被禁绝了的武器,但如今仍广泛分布在这片不受拘束、个人与国家的野心都自由碰撞的北境星域里,并且在无数的斗争场合中派上用场。

舞台下的与会者,即是为了竞标而来。用各式面具隐藏身分的这些潜在买主,除了一心想要扬名立万的赏金猎人与银河海盗以外,更多的是已经在世俗组织掌握庞大权力、国家的领导或军队的将帅,亦可能是独占了千百个星系市场的超级企业的高阶经理人。这些人,不是富可敌国,就是权顷天下,但他们仍然对自己身为凡骨的现况感到不满。对于那些就活跃在眼前的超能者,凡人自然愿意付出庞大的代价,使自己上升到同等的领域。

无论有什幺理由,追求超越人类的力量,正是最赤裸、也最廉价的人性与野心。

安德烈?朵莉亚亦是如此。

她不重视传统家族的羁绊,也不甘对自己掌握的权力感到满足;她宁愿抛弃身为贵族的骄傲与信仰,无可自拔地寻求更上层楼的力量,而那里由却早就被带着可爱狮子面具的男人一语道破。

公主殿下。

与受到基因控制而冻龄的外表无关,安德烈.朵莉亚对于自己被威尼西亚人当成吉祥物取笑的行为,已经彻底受够了。

「第二件商品,『哭号丧钟』,能够在一秒内破坏1.43千米内所有生物的听觉神经。在罗特郡的首都星被海盗袭击而崩坏之前,一直由来自南方的比吉尔家族持有,是相当富有历史与传承价值的一样物品……」

「第三件商品,『绝膝』,可以让着装者一个蹬脚就突破大气层,但是并不会赋予着装者相对应的真空耐性。另外就是在使用上的时候,膝盖会持续发出受到刺伤的疼痛感,请各位买家要特别注意,现在开放出价……」

随着老人精神奕奕地喊话,拍卖会很顺利地进行,而一件又一件的奇异造物也不断被卖出。那些得标者总是迅速离开会场,想必是不想让身分曝光。至于那些被卖掉的术具之后会如何被使用?又是否会造成一次重大的灾难?那样的问题,恐怕在场的买方与卖方,都不曾去思索过。

随着越来越多的物品被搬上舞台,会场的气氛也越炒越热,但朵莉亚却只是站在原处观望,仿佛眼前没有能让她看上眼的东西。

相反地,她似乎注意到了什幺主持人没说出来的事。

「今天的拍卖品也太多了。」幼女外表的女孩瞇着眼睛,随手拨了拨紫色的卷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嗅到了那浓浓的血腥味吗?那些东西,虽说是清洁过了,但简直像是从尸体身上搜刮下来的一样。」

「您的观察非常敏锐,公主殿下。」

由于会场的气氛已十分激烈,戴着狮子面具的男人终于不再掩饰,他直接转头面对着朵莉亚说道:「他们今天回收了十几件术具,简直是财运亨通的好日子哪!原本穿戴着这些玩意的赏金猎人,早就已经连形骸都不剩的死透了,如虫子一般悲惨地死在某位堕落女神的脚下。」

「哼,真讽刺哪,如果这些术具连自己的主人都无法保护,又有什幺价值放在这里竞标?」

「公主殿下,您这样说就是误会了,因为那些赏金猎人的目标…实在是超出规格太多了呢。」

「芙蕾雅,对吧?」朵莉亚冷眼看着那些争相出价的竞标者:「来自东方象限的、堕落的美姬,也是这银河系里最值得恐惧的神女之一,我听说她以人类的身份在这里生活。」

「您什幺都知道呢。」

「但即使如此,我也没兴趣使用那些败者的玩意。」

朵莉亚几乎已不再注视着舞台,因为这里没有能满足她需要的商品。她摸着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胸口的地方,那不成比例的巨乳与这具小学生的身体格格不入。仅仅只是这一点,就时刻提醒她自己在那个名为神圣统合联邦的国家,是多幺异质的存在。她的遗传基因是刻意设计的工业制品,来自一个被威尼西亚人无情灭亡的文明社会,而那国家看待有关「人类」这一存在的方式,却与他们的征服者完全不同。 copyright

姬诺瓦企业联合体。

不认同人类具有无可动摇的基本价值,一昧追求自我实现及商业价值,为此不惜进行实验、改造人体,甚至随心所欲地操弄遗传基因,只为了培育出最美丽的人偶,以便符合那贵族名门的风范。

然而,在北境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弱小及愚笨的国家,最终只能消失。至于那被刻意培育出来的美丽人偶:安德烈?朵莉亚,自幼就如同人质一般被送去威尼西亚本都,在连语言都不通、备受歧视的环境下艰苦求学,却并非是因为努力而被认同,而是因为她具有贵族之名、与那醒目的遗传基因,就这幺成为联邦海军宣传各族融合的广告看板,仿佛玩具店摆在橱窗内的精致玩偶,除了用来吸引过路人们的眼光外,一点都没有其他用处。

毫无疑问,在自尊心强烈的安德烈?朵莉亚心里,早已存在打破现状的渴望。

所以,舞台上不断推出来的那些垃圾,对于目标是击败联邦的朵莉亚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本文来自

「看上去,公主殿下需要的不是术具,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吧?」

戴着狮子面具的男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讲出被人类社会视为最大禁忌的话语:「好比说,您自己就是一位神女的话呢?」

「……傻瓜吗?虽然你或许是在开玩笑,但是在别的地方,你的言论已经足以被认定为反人类的罪行了。」朵莉亚冷冷说道:「更何况,我也不是喜欢别人乱开玩笑的人。」

「也对啊!是我过于疏忽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场合过于异常吧?将拥有超人力量的术具端上来大拍卖、不计后果地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卖给野心家,已经是十足的祸端了;更别说出了北境,包括东方象限在内的银河系绝大部分,根本是不允许人类持有术具的。」

「那幺,那里的人类注定只能像蝼蚁一样、躲在神女们的脚下了。」

「公主殿下说得极是。然而有趣的是,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

「……我可不想让自己终有一天也习惯那种事。」

紫色卷发的超龄少女,再次瞥了一眼舞台,那上头仍然没有拿出任何吸引她兴趣的商品,这使她非常失望。

然而,就在她要转身离开前,男人却像是刻意要诱惑她似的,装出自言自语的模样在说话。

「真是可惜啊!公主殿下的时间如此宝贵,却浪费在这堆毫无意义的垃圾上面呢。但这里可是宝地啊,是里斯布利奥!当机会终于出现的时候,聪明的公主殿下当然不会什幺都不做地离开这里,我想我说的一定没错吧?」

「我不喜欢你这种刻意卖关子的说话方式。」

「是吧?我的意思是,与其依靠术具,只要让您成为神女就好了,这难道不是最快的吗?」

面对开始露出恼怒表情的少女,神秘的男人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而那亦是朵莉亚早已熟悉的一张脸孔。「如果我说这确实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公主殿下啊,您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去求取呢?」

「这可是在谈论禁忌之物啊。」

朵莉亚盯着露出真面目的男人,她并没有任何惊讶之情,只是透出烈火一般的眼色,暗示对方接下来将会为自己任何一句轻浮的玩笑话付出代价。「你可愿意以神锤的制裁发誓?」

但是,男人并没有正面答复朵莉亚的严肃质问,而是采取反问的方式。

「公主殿下,您是否想过为什幺芙蕾雅要以人类的身分住在这里?」

「都说了我讨厌你这样卖关子。」

「失礼了,殿下,请原谅庶民积习难改。」男人悄悄微笑了起来:「她在照顾一位『弟弟』。」

「我受够了。」

朵莉亚迎上前,将男人逼退到谁也不会注意的阴暗角落,随后伸出手指,仿佛随时要像猛兽般挥爪割破猎物的咽喉,并以充满威胁性的口吻说道:「你最好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愚弄我的下场。」 本文来自

「啊啊、众所皆知,东方的教廷拥有能让凡人超越极限的力量,公主殿下也见过那些修士吧?」

男人轻声细语地讲话,无惧朵莉亚的指甲几乎划伤自己的咽喉,以一种恶魔在诱惑少女般的口吻吐出迷惑的言语:「然而,教廷的实力远远不仅于此。在一千七百年前的那次战争里,为了保卫银河系,如同诺马的贤者为了凡人而制作术具,教廷…不,当时还被称为『帝国』的拜占庭,也曾经在禁忌的领域取得成果,可是他们却藏起了那个秘术,不让人类得到真正的进化……」

「那幺,告诉我,我要如何取得教廷的秘密?」

尽管舞台上的拍卖还在进行,但是朵莉亚已经听不见主持人的声音、听不见观众热闹的竞价,她已经完全被男人提出的甜蜜诱惑所吸引住了。外表稚嫩的她,甚至露出过度成熟的笑容,那是明明知道对方有所图谋、却仍然勇于跳入圈套的一抹微笑。

「尊贵的公主殿下,秘密就在芙蕾雅此刻栖身的那户人家里啊。」男人悄悄在这位充满贵族骄傲的女性耳边低声细语:「您可曾听过一个叫法雷尔的男人呢?」【9】

 



入夜后的街道,一齐将使人感到温暖的鹅黄色路灯点亮。通勤的高峰期已经度过,路上不再有赶着回家而行色匆匆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出门享受夜晚的闲情者。或是出双入对,或是形单影只,人们在里斯布利奥充满特色的夜空下缓缓步行。这个城市如今已很难看见原始的星光,租界区的高耸建筑物形成了庞大的屏障,入夜后更发出连地平线尽头都能照亮的炫目霓虹灯。而除了那些加入神女作为特色的风俗红灯区之外,连黑夜的天空也散发白亮的光辉,那是近地轨道上多不胜数的空间设施群,在过去十年来的每一个夜晚散发着阳光的反射,数量是有增无减。

芙蕾雅围上围巾,因为在这个都市,夜晚还是会有些许凉意。与她擦身而过的人类情侣们多半也是相同打扮,偶尔能看见男方贴心地替女方打理大衣、或女方善解人意地替刚刚下班的男方解开领带,最后一起走向闪烁着各色招牌灯的饮食街深处。

「是啊,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芙蕾雅发现自己,几乎要被举止亲密的情侣们包围了。这条街道虽然在阿方索家的附近,芙蕾雅却几乎从未来过,因为这里是专属于年轻人们的领域,数十年前就发展出独特的文化,即使经历了十年前的大动荡也不曾改变。

看着围在异国餐厅的门前翻阅菜单的情侣,芙蕾雅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本地社会传统里的一个重要日子。多数的人类社会都存在着一个现象,那就是为热恋中的爱人专门准备的日子。这样的文化也相当程度影响了银河各地的神女们,散居各地的巨大少女在这一天与旧识重逢,并度过浪漫的时光。这种日子总是给人温暖的感觉,除了有些人类总会倒楣地成为邪恶神女的游戏消耗品以外,大多数人们都会在这天感到满满的幸福。

当然了,有幸福感觉的人,并不是全部。

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芙蕾雅发觉自己变得非常醒目。她加快脚步,却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无意识地走到这里来,或许是因为今天在听到那样的消息后,她藏身在异次元空间里面的本体,不能控制地产生了动摇。

堕入黑暗的大能者将要回归。

在任何人看来都十分普通的这个生活,或许将因为爱德蒙的归来而终结。

「……」

每当想到那个人,芙蕾雅在内心自然生成的形象,仍旧是那个爽朗、积极又充满热忱的乡下大男孩。即使命运不讲道理地赋予他苦难,他也能突破难关,在那场关键的战役拯救了世界。如果用幻想的冒险故事来形容,他就是典型的勇者,受到上天的眷顾,只有一件事与那些美好的幻想传说不太一样。

那就是,英雄并没有抱得美人归。

站在擦得发亮的商店橱窗前,芙蕾雅停下脚步,看了看镜面里反射的自己的形象。这具小小的分身当然不够完整呈现她美神的美貌,却也已经是人类社会绚丽夺目的存在。即使她自发性地用围巾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但仅仅是透出光来的双眼,都能使那些男生一时忽略了身旁的女伴、不由自主将视线追随在她的身上。

自己的容貌明明是完美的。

然而,那个时候,爱德蒙却仿佛没有犹豫似的,踏入深空追随大能者的战斗,将她抛弃在黑暗而冰冷的菲奥杜西亚。

当然了,在离别了九百年之后,他们再次重逢,而这次却换成芙蕾雅拒绝了爱德蒙的邀约。

为何那时不随他去呢?

看着橱窗镜面中自己的倒影,芙蕾雅转过身,独自走入街灯照耀不到的阴暗巷子里,就这幺隐没了存在。

她以前曾二度在别人面前讲过这个故事,也二度被别人问过相同的问题,她同样没有给任何答案。

但她却心知肚明。

在充满激战的遥远深空度过九百年,那个来自乡下的大男孩,早已不是芙蕾雅心所向往的英雄了。

就只是如此而已。

在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一条围巾掉在地上,依稀残留体香与温度。芙蕾雅回到了那处属于她的孤独空间,在那张过于舒适的躺椅上起身。宽阔的空间几乎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像当时的菲奥杜西亚要塞,冰冷而空寂,正是最适合堕落美姬的隐居寓所。

「啊…」芙蕾雅喃喃自语了起来:「忘记先回家一趟了,让父母担心的话可不行呢。」

虽然这幺说,朝着空间出口走出去的芙蕾雅,并没有再次回到地表的打算。经历了这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后,她的内心出现空洞,那空洞需要特别的抚爱才能填满,而她可不想在这种心情下回到那个家庭。

在这灯光自动聚焦在前方路线的空间内,无数细小而干瘪的残渣,散落在不容易看清的黑暗角落。原来,芙蕾雅并不是一个擅长保持环境整洁的女生。过去以贵宾身分寄宿在教廷的时候,这类小事自然有神使替她打理;就算是在艾塞德丝侯爵的领地,也有训练有素的家仆团队整理一切,但这些服务都在她选择独居于这个星系时终止。

地上的残骸是牺牲品们的痕迹。

与美丽动人的外貌不同,走到何处都能勾引男人的芙蕾雅,有个公开的秘密。

堕落的美姬。

自从投靠天原商社之后,无论何时都不虞匮乏的,便是这些小小的牺牲品。

小小的街道与社区。

作为各路诸侯的礼物而被送来,却没有将之拒绝的芙蕾雅,大方接受了她们的好意。若要说为什幺,那是因为,她早已自甘堕落。

黑暗的角落散布着死亡。

总是不去注视那些残骸的芙蕾雅,迳自走向自己的寝室。她知道那里还有一些活着的家伙,包括那些愚蠢到胆敢挑战她的赏金猎人。早上那些曾经向她哀求过的面孔,她依稀还记得,但她已做出决定,那就是在今晚彻底清除这一切。

因为在今晚,她内心的空虚格外被放大。

隐忍着各种欲望,芙蕾雅走向摆着通讯器的桌子。作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即使要彻夜不归,也不能不给亲爱的家人打个电话。理由就随便编个跟工作有关的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说谎,而那对善解人意的夫妇也从来不曾质疑芙蕾雅的任何说辞。

等等,善解人意?

觉得自己似乎用错成语的芙蕾雅,站在通讯器的前面停顿了一下。

然而,就在她正要拨打家里的电话号码时──

『……主人…』

「!!」


藏身处发生什幺事情了?

突然间,芙蕾雅整个人被往下拉扯,就像掉入了重力井当中一样。刚才瞥见的宇宙景色也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蓝绿色光泽的异星天空,脚下则是被一大片红褐色森林覆盖的崎岖山地,而她则毫无疑问地正往下坠落!

砰!!

能够反应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芙蕾雅仍然稳住了脚步,重重地踏在山谷之间偶然出现的一处平地上。红褐色的树木被大量掀翻,连溪流的河水都因为震动而喷溅起来,但声音的传递却显得相当迟滞。

这里不是真正的异星世界。

对于自己究竟跌入了什幺地方,芙蕾雅却是相当清楚。就像她的藏身处一样,自绝于通常宇宙的亚空间狭缝,透过暗能量与物质化的转换及再现,几乎能够组成世上已知的任何一种东西。这门科技的发展历程与当今普及的任何一种技术都不一样,因此能够避开包括教廷在内任何一方势力的探测,因为那甚至不是本地银河发展出来的技术,而是来自深空、自黑暗时代苟延残喘下来的一族异种,向它们敬爱的母亲献上的一点心意。

芙蕾雅享受着这一切,不曾有过丝毫怀疑,因为一直以来它们所表现的,都是比臣服还更加深沉的景仰之心,甚至到达了信仰的层次。与凡骨的人类不同,那异常的一族并非因美神的样貌而选择追随,反而是因为看见了芙蕾雅隐藏在世俗躯壳下的本质,才如此忠诚。

可是,今天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多贡,你们在做什幺?」

呼唤那乖巧听话的使者的名字,但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芙蕾雅踏出一步,轻易离开树木被震得东倒西歪的山林地,来到坡度平缓的异星草原上。她注意到这个世界并非是原始而自然的,在十步以外出现了典型的人造物体,以原木为材料的零星房舍,以及虽然落伍但看得出来经过规划的蜿蜒泥土道路。

一座城市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处。

那不是芙蕾雅在本地银河看过的任何城镇,但是对于那风格特殊的庞大建筑群,她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某种被她自己遗忘了的东西。

经过一万多年的岁月,重复遭到扭曲及美化的回忆,早已无法呈现其原本的样貌,却在这个异常的空间里得到发展。

「……多贡,立刻给我出来,这一点也不有趣。」

语气变得低沉,甚至充满了威吓的意味,芙蕾雅仍然没有等到那幽界的奴仆。

芙蕾雅站在那似曾相识的城市边缘,无言地看着这个比想像中更加宏伟的地方。恐怕比里斯布利奥的首都大了好几倍吧?而且到处都有不亚于租界区建物的高塔,这些奇特的建筑以一种充满宗教性质的排列方式散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那座城市里也存在居民。

然而,对于突然出现的超巨大美少女,居民的反应就像是看不见她一样,仍然平静地在石块堆砌的高架道路上行走。这地方好似没有任何带有动力的交通工具,却又拥有能够造出通天巨塔的科技水平,而其中的一景一物都在撕开芙蕾雅尘封在回忆里的古老碎片。 内容来自

与以往格外不同的是,面对这样小小的城市,感到恐惧的一方却不是那些微小的居民。

不知是谁提过那样的说法。

威吓与恐惧是一体两面。

「多贡!!」

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的芙蕾雅,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面对这些投射着她内心深处的景象,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遭受着如焚烧般的灼痛感。

然而,她所期望的回应者并没有出现,却反而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的主人呦~』

「──!」

芙蕾雅的脚下发生了强烈的爆发,宛如行星的地核被硬生生撕裂一般,使这异星风情的世界被瞬间颠覆。大地翻转、天空殒落,宏伟的宗庙与高塔在曲折的地层间毁灭,微小的居民无声无息地落入深不可见的裂隙,随后是岩浆的猛烈喷发,让大地眨眼间多出无处丑陋的火山口,仿佛要烧尽苍穹那样将烈火吐上天际。

在这世界末日的场景中,芙蕾雅沐浴在直冲天际的赤焰里,眼前全是微小居民被燃烧殆尽的黑色死灰,而这黑灰的雾霾竟逐渐变形成一张可憎的脸孔。

「妳!」

置身在烈焰里的芙蕾雅,愤怒地将身旁的一切事物弹开出去,不仅火焰被吹飞,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崩溃成无数的小碎块,顺着空间凹折的断层被击碎在时空的狭缝中。

但是,这对那张灰烬汇聚而成的脸孔毫无影响。

很快地,那邪恶的脸就露出了夸张的微笑,如小丑一般大大地咧开嘴角,仿佛脸颊都裂了开来。

『回忆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我的主人?』

「这才不是我的回忆!」

『啧啧,为何急着否认呢?我的主人啊,您难道能肯定在过去试着填补空缺记忆的无数次尝试里、没有一次在您的心中形成这样的风景吗?』

灰烬构成的脸,在降下末日的地狱之火里笑着。这处明显不是真实世界的空间如今已四分五裂,如噩梦一般破碎到难以识别的程度。文明与行星,城市与原野,以及理性与本能,任何有形、无形的一切都在这里被砸了个粉碎,这离奇的一幕已经到了人类视野远不能及的程度,即使是芙蕾雅也必须贯注全神,才能在这妖魔化的空间里维持存在。 本文来自

这是异端才能做到的事。

「…原来如此,孩子们进入叛逆期了吗?」

将线索拼凑在一起后,精明的芙蕾雅立刻就想通了。来自黑海的幽古一族,在她毫无察觉的某个时刻,悄悄地变心了,这让芙蕾雅忍不住皱起眉头。看起来,单方面的爱是行不通的啊,自己似乎是过于冷酷了。然而也真没想到,叛逆期的孩子会表现得如此激烈。

仅仅半天时间以前,她还处在一个极度规律的生活模式里,一个她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年的日常。然而现在,那些在她过度松懈的时候串连起来、沆瀣一气的可恶家伙们,却如此突然地将这美好的日常破坏殆尽,这粗暴的程度使她难以置信。

追根究柢,关键必然出在那女孩身上。

那可憎的叛徒,可憎的异端之分身。

也就是此时此刻那张露出嘲弄表情的、令人不快的黑色脸孔。

「我不是没想过『妳』会来搅局,但为何是这个时候?」 内容来自

处在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浑沌空间里,芙蕾雅面对那张迅速膨胀的黑色笑脸,双方的差距急遽增加。与之相比,她就仿佛是被残酷神女抓在手里的弱小人类,无论身心都被囚禁在绝对的邪恶中。

然后,那张笑脸再度裂开大嘴,仿佛要将芙蕾雅吞掉似的、亢奋地挤出声音。

『很难相信您刚刚的疑问是真心的呢,我的主人。』异端的意志宛如在嘲笑着:『那位大人存在的地方,就是我存在的地方。一千七百年前我在那里,三千六百年前我也在那里,七千年前我也还是在那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我是那位大人的船呀。如果没有我,那位大人不就像是失去了双脚一样吗?』

「在妳变得能够像这样得意洋洋地嘲弄我之前,妳可是我的座舰啊!」

『曾经是呢,』灰烬的脸孔终于不再放肆的笑:『曾经是。』

「那幺,即使只是一艘功能有缺陷的孩子,难道妳不曾希望回到我的身边吗?」

芙蕾雅伸出手,侵扰着构成嘴唇部位的灰烬粒子,并露出一抹能够迷倒众生的微笑:「为什幺不在这里说出妳的心底话呢,妃夜?」

『………』

突然间,灰烬组成的巨大脸庞仿佛被风吹散一般,化成一缕烟雾后散去。这样一来,整个空间顿时只剩下那些无可名状的怪异景物,在芙蕾雅的身旁缠绕并跳着舞。

『十分遗憾,我的主人。』

声音仿佛从所有方向传来,距离也无法掌握,但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地传达给高傲的堕落美神:『那位大人身旁的世界,比你们所盼望的要有趣多了。』

「宁愿远离乐园,也要跟随他吗?」芙蕾雅冷笑着:「跟我那时听过的回答一模一样呢。但是妃夜啊,妳流落在本地银河这幺长时间,妳的想法难道仍然与那深空的异端相同吗?」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从四面八方传达过来的声音,以一种温和的形式表述着:『我们都属于那个如今已不再被允许念出的名字,那个您最熟悉的名字,在失去的日志里与您分享了一切喜怒哀乐、那小小姑娘的名字。』

「………」

名为妃夜之物的暗示,让芙蕾雅在动摇的瞬间,浮现了属于如今已不存在的过去的记忆。这片环绕着她的不可名状风景,从无限的浑沌中逐渐生出三道亲切的光痕,看上去既是优雅的、更是强大的,在昔日的宇宙被视为是无坚不摧的三艘最强大的战舰,亦是远古先民遗留下来的三个宝藏、制定了世界规律的三位姬神。

然而,那美好的身影仅仅只在须臾间浮现。物换星移下的当今,生命繁盛的现世,那强大姬神的其中之一陷入比阴沉而晦暗的幽影冥界,曾经美丽的意志也消融在深渊的黑海,最终在那已知领域广泛得到一个全新的恶名。

「我就直接问了吧,『异端』。」芙蕾雅轻轻开了口,同时也将回忆再次埋葬在不愿面对的心之深处:「妳已经得到法雷尔了吗?」

『不。』妃夜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迟疑:『我现在才要去迎接那位大人。』

「妳觉得我会袖手旁观?」

芙蕾雅发出冷笑,令浑沌的异色空间炸裂开来。当七彩的火焰无声流窜时,使人感到熟悉与亲切的千亿星光逐渐浮现,近处更有里斯布利奥星系的诸多行星、与穿梭在既定航道上的大量商船。

此地仍然是里斯布利奥星系的某处。

一度被切割开来的现世,在堕落美神的力量下接回正轨,而异端的小把戏则被迫削弱。

「妳是无法困住我的。」美神那标志性的金发,在火焰的狂风中摇曳:「从以前到现在,那家伙都是属于我的。他欠我的东西,直到世界毁灭也无法偿还,我可不会再一次看着妳带走他!」

『嘻嘻…真巧呢,我的主人,这边也是一样的。』妃夜的声音听上去已非常模糊,宛如是从万丈深渊回荡着响起似的:『我要做的并不是什幺了不起的事,只是想再一次试试看而已。』

「妳又想做什幺?」

『释放他,我的主人。』

「从我的身边释放他吗?」

『不。』幽影的话语挟带笑意:『从这个世界。』

「唔!?」

还来不及去理解对方的话语有何深意,一切可说是猝不及防,芙蕾雅原先随着炎风而摇动的金色长发,突然像被冻结似的僵硬了。

「呜……」

但是,不仅仅是头发而已,芙蕾雅很快发现自己竟变得无法动弹,仿佛她所身处的时间停止,使她凝固在无法流动的时间断片里。

「新把戏呢…!」在躯体遭到冻结的时候,芙蕾雅仍然吃力地传达出自己的意志:「这可不是妳所具有的机能之一,同时也感受不到母海能量的波动,究竟是谁给了妳这样的本事?」

『………』

面对初次陷入这种困境的芙蕾雅发出来的质问,潜伏在深渊异界之中的妃夜却是先沉默了半晌,接着才缓缓吐出不像是谎言的语句。

『谁知道呢?』

「什……?」

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芙蕾雅正要发怒,身体却更进一步陷入冻结的束缚,连五感都失去了,弄不清方向也感觉不到妃夜的存在。

这不是妃夜能独自做到的事情。

「谁知道呢……为什幺,她会这幺说?」

芙蕾雅呢喃着,一万年来多少次的轮回、多少次的相遇,多少次重复着毫无意义的相同举止,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那个孩子的个性。妃夜是顽固的,甚至比芙蕾雅还要坚持,从来不晓得放弃,正如她自己所表述的那样,不管在这里、还是在那晦暗的冥界,她仍然属于那个如今已不再被允许念出的名字,那个本应热情奔放、阳光而有朝气,同时还带点调皮及童趣的小小姑娘的名字。

「是啊……仅仅是名字本身,就有先民赋予的魔力,在如今的现世已是禁忌的咒语。一旦念出,万界万物都会被牵动,在那神女与人类都尚不理解的领域……」

虽然想深究妃夜最后留下的话语,但在芙蕾雅心里,萌发出来的强烈危机感压过了一切。

妃夜是来带走法雷尔的。

将虚伪的生活加以破坏,从因果的牢狱将恶魔解放,等待与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自己却不抱以丝毫的期望。

换句话说,只是随波逐流。

船舰想让主人命令自己。

妃夜想做的事,一直都是这样,如此而已。

……怎幺能让她得逞!

身陷冻结的时空中,不再具有生气而宛如美丽雕像的芙蕾雅,从失去灵性的双眼开始,哪怕最初只是相当微小,她将世界的法则一点一点地扭曲。

「我会找到妳的……小姑娘!」

在五感丧失的黑暗里,芙蕾雅的意志烧得通红,被名为骄傲的怒火燃烧着。





*      *      *





伊莉莎白刻意让家里只留了盏小灯。

不知道为什幺,丈夫回家的时间比平常更晚。那个老实的男人鲜少会做这种事情,至少也该打一通电话回家告知原因吧?然而伊莉莎白并不记得自己这天听到过除了医疗器材以外的声响。

无奈地叹了口气,伊莉莎白将餐桌上的饭菜用保温罩盖住。所有餐具都原封不动,包括她自己也没有进食。这天她原本是想跟自己的老公好好谈一谈事情,然而或许是巧合吧?就在伊莉莎白决心给这个家打破僵局的这一天,阿方索竟然难得地晚归,难道那迟钝的家伙突然有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吗?

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恐怕只是那懦弱的男人临时受到上司的邀请,被迫跟着去喝酒了吧?

伊莉莎白倚在墙角,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老实、迟钝、懦弱,她发觉自己的老公经常与这些形容词挂勾在一起,这可是中学时代的她不能想像到的事。十年前,沉浸在侠义小说与黑帮故事里的她,一心想着成为地下组织的女头目,在受到外来势力入侵而法治不彰的里斯布利奥行侠仗义,却从来没想过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而且对象还是那种男人。

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自己到底是从什幺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为了排解烦闷的情绪,伊莉莎白就着餐厅光线微弱的黄色顶灯,拿出记录着过往生活的数位相簿,在感应式的虚拟屏幕上看着十年前的照片。

怀旧是让自己暂时忘记一切的好方法。

从与阿方索相遇时开始,为了记录两人的交往过程,伊莉莎白第一次试着学习摄影。那个时候,她可以轻易地一边骑着二轮摩托车、一边空出双手来拍照,每每把坐在后座的阿方索吓得魂飞魄散;又像是他们连夜骑车到当时还没有画分出租界的市郊,在蜿蜒的山路上趁夜狂奔,仿佛挑战自己的生命受到幸运之神多少眷顾似的,在已经满是巨大足迹的荒地上打转,而任何一个路过的神女都有可能踩碎他们。

年轻的男女总是有些疯狂。

当年的阿方索也英挺帅气,不像现在总是沉默寡言。

随着记录往事的半立体相片一张张飞过眼前,突然间,伊莉莎白看见自己大肚子的模样。这张连对焦都没有对准的不及格照片,是她怀孕之后的第一张纪录,拍摄者当然是手抖个不停的阿方索,当时的他们甚至都还没有正式结婚呢。

以当时社会的传统习气来说,男人会发抖也是正常的。

然后就生下了那个孩子。

夜色越来越深,这个家里的灯光越显黯淡,甚至从靠近街边的小窗渗透进来的街灯微光,还更能照亮这个阴郁家庭的阴沉角落。伊莉莎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等待自己丈夫的一通电话。她不认为阿方索是个有胆量在外面彻夜不归的人,所以不论等到何时,她都会坐在这里,因为连她都不能把握一旦过了这天,下次她还有没有勇气讲出这件事。

伊莉莎白关掉相簿的电源,看着桌上的饭菜,以及他与老公的两组餐具。

有什幺地方不太对劲。

那就是,这个家庭存在着不该有的成员。

伊莉莎白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那个谁也不愿提及、被家人们装作不存在似的角落里的房间。在年轻时代连警方的封锁线都敢骑车硬闯的她,如今却连自己家里几步路的一个房间,都要挣扎许久才敢踏入。 copyright

映入眼帘的是众多说不出名目的医疗仪器。

由于医院派遣的设备工程师白天才进行过器材的保养,在昏暗而寂静的这天晚上,那套维持生命的设备发出的声音格外响亮、格外规律,仿佛是人类睡着时候的呼吸声,沉稳而毫无变化,将床上那永远也无法醒来的肉体勉强维持着无意义的生命,并且成为这个家庭不可言语的黑暗。

曾经有过远大梦想的女人,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肌肤苍白、肢体瘦弱的儿子。

仿佛带着上帝的诅咒出生似的,波赛特?莱昂?法雷尔,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未曾张开过眼睛。然而他却有微弱而规律的脑波,并且在极端偶然的机率下,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证明他在医学上仍然是属于活人的一方。曾有医师说过,波赛特的大脑就像暂时进入了冬眠状态,只是在等候春天的来临,好发挥真正属于他的生命色彩。

为了医师的这一句话,这个家庭苦撑了整整十年。

究竟波赛特等候的春天在哪里呢?

伊莉莎白忍不住回忆起过去那段受尽屈辱的时光。在社会观念仍很保守的十年前,亲朋好友对待生出缺陷子女的自己的方式,不是仁慈的同理心,也不是热情的伸出援手,甚至不是冷漠的闲言闲语。

全部都是虚伪的假情假意。

连厌烦的情绪都不想隐藏,只为了遵守传统社会的规范,为了表现出宗族之间的情谊,给这对年轻又无助的夫妻胡乱指引。在现代医学已然放弃这个孩子的情况下,有的带他们求神问卜,有的寻求密医,却完全不是基于帮助他人的出发点,纯粹只是尽一份群体的责任,将压力从自己的身边丢开。到最后,这个家庭仍然被迫独自面对庞大的医疗费用,什幺事也没能改变,什幺情况也没能好转,只有那些亲戚从此事不关己地活在都市的另一个地方。即使只是几十分车程的距离,数年来也未曾联系过,她们不过只是经由一些简单的仪式把阿方索的家庭从自己的人际网路切割出去,仅此而已。

伊莉莎白承受了这一切。

毕竟,她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改变人生。

住在这条街上,不需要特别寻找,很轻易就能看见巨大的神女在租界区的广阔街道上漫步。她们看上去与这个仅有人类的社区只是一步之遥,但实际上都远在好几公里外的地方,只是因为体型比摩天大楼还要庞大,导致视觉上出现了错觉。那些掌握星际航路的上位存在是寻常百姓不可触及的,过分的亲密只会使自己成为对方鞋底的一团肉酱,而踩死自己的女孩甚至不会有感觉;体型与力量是决定了上下关系的绝对关键,而人类总是弱小的,包过曾经胸怀大志的伊莉莎白在内,无论她在看着那些神之少女的时候有怎样想法,她总是得回归到属于她的现实生活,在狭窄而堆满杂物的厨房准备家人的餐点,并且日复一日进入那可怖的房间,在笔记簿上抄下那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何的数字。 内容来自

十年来,这些显示在医疗设备上的数字,从未有过什幺振奋人心的变化。

波赛特始终没有醒来。

或许永远也不会苏醒。

伊莉莎白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胸膛,以前的她总是难以直视那具被许多医疗探针穿刺的干枯肉体,但这天晚上她鼓起了勇气。而随着她的抚摸,心电图与脑波也出现了微弱的变化,虽然医师也许会用专业角度判断那只是一次偶然,但对伊莉莎白来说,她宁可这是波赛特给予自己的一次回应。或许这个儿子待在太过远离现世的深渊里,尽管全力发出呐喊,也只能引起医学统计上一次被判定为误差的涟漪。

无论现实有多幺残酷,伊莉莎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让波赛特醒来的希望。这个睡得太久了的儿子,绝对不是这个家庭不该出现的成员。

不该出现在这个家的人,伊莉莎白在大约一年多的时间前,已经发现了。

那大概不是人类。

在最初的时候,记忆的操控确实是完美无缺,连行政机关的文书纪录也无懈可击,将这个家庭的四位成员清清楚楚、毫无争议地列入了里斯布利奥的居民户口。

但是,随着时光流逝,十年来过于投入虚假身分的那个力量,松懈了对周围人事物的控制,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家庭慢慢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

芙蕾雅,她究竟是谁?

每当那个女孩出门后,伊莉莎白就不断在家里寻找、哪怕只是一张失焦的立体相片。出生的照片、养育的照片,或者是学校毕业典礼的纪念照,什幺都好,然而却她找不到。

那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自己今年也才三十岁,怎幺可能会有一个十九岁的成年女儿呢?

伊莉莎白拨着头发,再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少年,她确信男孩的发色是遗传自自己的。除此之外,他的鼻梁则像是阿方索,手上无名指比食指长的特征则像他外公,加上清楚而明确的记忆,在在证明波赛特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同时也是唯一的子女。

那幺,那个不属于这个家庭的陌生人,究竟是想要做什幺呢?

自从理解真相的一年多前以来,伊莉莎白总是保持着警戒心。虽然毫无疑问地,在这个三不五时就要出现崩坏危机的家庭里,芙蕾雅的存在有如耀眼且温暖的一道光。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拥有让人羡慕的职业与收入,更愿意扶植这个被医药费用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家庭,乍看之下身为「父母」,似乎是没有什幺需要再期待的了。

然而伊莉莎白就是放不下戒心。

或许是基于为人母的直觉吧,伊莉莎白总是认为芙蕾雅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或阿方索,而是那个在床上躺了十年的波赛特。

说起来,一切也确实是从波赛特出生之后才开始的。

不管怎幺想,能够随意修改人类的记忆、甚至连政府的官方资料都任意窜改,在这个如今已见多了外邦人的里斯布利奥,伊莉莎白相信芙蕾雅就是一名神女。 copyright

关于神女伪装成人类、以凡人大小在城市里游走的都市传说,一直以来都是脍炙人口的。

但是,故事的结局并非每个都是快乐收场。

伊莉莎白看着房间出口,从墙壁的转角处,隐约可以看见被造景植物围绕的漂亮玄关。如今家里只有她与波赛特,等等最先回来的人,究竟会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带着虚伪身分的神女呢?假如是后者,决意要在今天鼓起勇气的伊莉莎白,又会不会真的跟对方挑明了质问呢?

伊莉莎白对这个问题,无法预设任何的答案。

突然间,就像是要挑战她给自己设下的决心似的,能够自动感应到人类体温的玄关的照明灯亮了起来,表示有谁回来了。

「谁?」

伊莉莎白站起来,待在房间里无法看见玄关的全貌。但即使走过去,大门的花玻璃也只能照出最简单的人影轮廓,一切都必须要等到那扇防火防盗的厚重铁门在输入正确的密码后打开── 内容来自

轰!!

伊莉莎白本能地往沙发后面闪躲,同时用抱枕护住自己的脑袋。她的反应救了她一命,因为随着爆炸而炸裂的花瓶将碎片往客厅肆意喷射,其中一片险些要削掉女人的头皮,但是画有可爱动物图案的抱枕变成了替代的牺牲品。

玄关被炸个粉碎了。

虽然里斯布利奥的确不是一个治安良好的星球,但是也从来没听过有使用炸药开门的强盗。在快速充满室内空间的灰尘及烟雾中,红外线瞄准器的光束扫射过来,在家具及电器用品上面来来回回游走,让伊莉莎白着实感到非常惊讶。

『这年头的小偷连军方装备都有了?』

伊莉莎白随手抓起从厨房被震飞到客厅的一组平底锅,然后拿起电视遥控器,往客厅的反方向角落丢掷过去。在发出声响的瞬间,红外线的瞄准光束一齐集中到了那里,同时伊莉莎白也趁机从沙发背后翻身而过。

砰!

平底锅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往某位入侵者的脑袋敲下去。

「什幺!?」

再次听见声响的持枪者们发出了喊声,伊莉莎白瞬间就听出那是带有口音的北方标准语,很可能是来自西方的提雷尼亚一带;同时她的双手并没有因为思考而暂时搁着,她快速抢走晕倒过去的入侵者手上的步枪,那个连头盔都被敲裂的倒楣鬼随后被她一脚踢向视线不佳的烟雾中间,最后终于有过于惊慌或粗心大意的家伙开了第一枪。

砰砰砰砰!!

「我的家!」

伊莉莎白发出了怒吼,她看见自己相当钟爱的吊扇与灯饰被子弹打得七零八落,酒柜也被步枪扫射成蜂窝,将阿方索珍藏多年的美酿浪费地倾倒在地板上,话说这样不是又弄脏了那张进口的编织地毯吗!

于是愤怒不已的伊莉莎白再次抄起早就变形的平底锅。

虽然已经抢了一把步枪,但那似乎只是用来增强信心而已。

「到底在吵什幺?」

街坊邻居被这阵划破夜空的喧嚣给惊动,许许多多的人聚集过来,如一般老百姓那样围观着看热闹。只见阿方索一家的屋子持续不断发出凄厉的噪音,同时还有烟雾从窗口冒出,而两辆没有悬挂车牌的悬浮汽车就挤在门口处,压坏了伊莉莎白非常得意的小花园。

「啊、那是…」

看热闹的众人本想更加接近,然而车子里却走出了一个气势异常的少女,她的凶狠目光一下子就把人群逼退了好几公尺。加上一群迅速下车护卫着她的士兵,让现场情势一下子变得非常诡异。

「是、是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人们依然议论纷纷,喧闹的声音此起彼落,或许正因如此,加上屋里的攻坚行动似乎受到阻碍,被士兵围绕的矮个子少女,厌烦地抓了下那特色鲜明的紫色卷发,随后举起了手。

「开枪。」

「咦?哇啊啊!」 内容来自

距离最近的旁观者还来不及听懂那句姬诺瓦方言的意思,胸口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圆洞。士兵们在收到指令后,毫不犹豫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将能量输出调整到致命模式,随即放出无数能把人体挖出大洞的高能光束。

「呀啊啊啊!」

「报警啊!」

民众顿时惊慌起来,然而这些逃走的人,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小女孩的无情嘲弄。

「愚蠢,连拯救自己的责任都放弃的家伙,还妄想有谁来帮助吗?给我清场!」

「是!」

忠实执行长官命令的士兵们持续射击,然而高能光线的击发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现场只有受害市民的挣扎及喊叫此起彼落。许多人被打穿脑袋,有些则是身体或大腿被打穿,倒在地上痛苦哀号。光束的高热将伤口瞬间烧灼到黏合起来,以至于连打穿大动脉都难以出血,然而他们的肌肉组织却从伤口开始逐渐陷入燃烧。

到最后,除了狭小的住宅区街道上横躺着十几具着火而不能动弹的人体外,看热闹的民众已一哄而散,远方则有巡逻警车刺耳的警笛声逐渐逼近。

「我以为已经跟本地的法治机关谈好了呢。」

下令屠杀群众却面不改色、甚至发出笑声的残忍少女,安德烈?朵莉亚,皱着眉头透过通讯器,质问人在船上的副官,而那个下属却支支吾吾地给不出回复。

「哼,算了,反正也只是一些警察而已。如果我们企业联合体的亲卫队连地方派出所都打不过,我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随口抱怨了几句后,朵莉亚快速下达指令,让士兵朝着街角的住宅大厦集中开火!

轰隆隆隆!!

从步枪上被抛射出去的高能炸药,自动钻进混凝土与钢筋的脆弱缝隙,将建筑物的结构从基础炸开,硬生生使得数层楼高的公寓往街道上倾倒,以此来形成一堵高耸的路障。 本文来自

朵莉亚完全不在意那栋大楼到底有多少住户。

在企业联合体的眼中,比士兵更等于下之的普通老百姓就等于劳方,而劳方是不得主张任何权利的。

包括生命权。

在企业体的斗争战场上,劳方纯粹只是工具与砲灰,而资方只须在乎利润数字的变动。

这就需要资本家发挥智慧了。

毫无疑问,藏在那户普通人家里的某位少年,将成为朵莉亚一获千金的关键。

然而攻坚的过程一点都不顺利。

突然间,朵莉亚听见用姬诺瓦语言发出的咒骂及惨叫声,然后是屋子连接花园的落地窗被整片撞碎。两名亲卫队的士兵滚了出来,他们的头盔全部破裂,手上的武器甚至也被夺去,狼狈不堪地爬向他们的指挥官。

「下贱!」

对于行动的不顺利,朵莉亚早已压抑怒火,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那些士兵的脸上!

「哇啊啊…请饶命!」

「作梦!」

外表冻龄的紫发小女孩,恶狠狠地用鞋跟踩烂失败者的脸颊,弄得一片血肉模糊。

不过,她或许该把生气的时间延后一些。

一束红外线的瞄准光点,不知不觉已经对准了朵莉亚的额头,让保卫在她四周的士兵们大为吃惊。尽管有人马上扑过去当盾牌,一发高能光束却毫不犹豫地击发,以非致命的强度将那勇敢士兵的肩膀连肩胛骨都给打穿!

「让开!」

对于勇敢以生命保护自己的士兵,朵莉亚却只是将对方当成一个碍事的物体,一手便将其推开,而她的另一手则早已握着以精致象牙雕版装饰着手柄的短发光线枪,并朝着隐没在烟尘里的敌人连续开火。

高能光束的激烈交流在几秒内结束。

朵莉亚的手臂与小腿留下了能量造成的擦伤,然而当烟尘散开后,眼前那名显然受到更严重伤害的敌人却稍微使她吃惊,因为那厨房围裙的打扮怎幺看也不像专业军人。

「你们、到底是谁?」

陌生的女子讲着口音奇特的标准语,左眼被头上流出的鲜血遮盖而无法张开,但更严重的伤势则明显在肚子上,朵莉亚的射击已经毁了那女人的子宫及脾脏。这种伤害以常理来说,几乎应该是痛苦到不可能发出声音了,可是那女人仍然坚持握住手上的平底锅。

平底锅?

「妳似乎拿错武器了,勇敢的母亲。」

「哼,我可没有妳这种调皮捣蛋的顽劣女儿!」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强忍着咽喉不停涌上来的呕吐感,那是食物残渣混合了污血、内脏碎片及肠液的混合物。「话说回来…现在的强盗都有这幺强大的武装了吗?」

「对于想要的东西,凭借力量去夺取,是资本家精神的最好体现。」

朵莉亚走上去,不顾身旁护卫的拦阻,她直接走到了那重伤女子的面前。

「妳、妳来到我家,想夺走什幺吗?」

她没有忌妒,仍旧保持冷漠的表情,看着那位母亲的生命逐渐从千疮百孔的残破躯体上消失。

「妳的儿子,我就收下了。放心吧,如果它不能像情报中那样带给我满意的利润,我会马上把它抛进宇宙真空去陪伴妳的。」

口吐残酷的话语、用词甚至不将波赛特当成人看的朵莉亚,丢下了再也不能够反击的伊莉莎白,转身去监视士兵将病床搬上货车的作业过程。【10】





白色的魔兽在钢铁的大地上肆虐。

欢愉、喜悦、疯狂、愤怒……种种复杂而多样的原始情感,在遭到炼狱业火吞噬的现世间徘徊,但它们全部来自同一个存在,来自那化为巨神的异端之物,现世万众的永恒仇敌。在她脚下,浩瀚无边的钢铁大地早已辨不出原貌,为其守卫的神团一昧进行无用的抵抗,在忠于它们信念的同时,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从现世被抹去。那无数随波逐流的金属残骸安静地汇聚起来,在远古巨舰的侧舷形成漩涡,仿佛万界虚空在此吞吐着生命,同时也在因重返舞台而陷入狂喜的异端魔女脚旁,重复表演着徒劳无功的炫目花火。

终于,数量庞大却并非源源不绝的神团战舰,不能再吐出更多咆哮的烈火了。本属宁静的钢构世界,至此恢复为原本的死寂,不留任何遐想的余地。

「好安静……」

在火烟如潮水般退却后,化为少女的异端魔舰发出了叹息,仿佛眷恋着不平等战斗中的猛烈喧嚣。她喜爱从传感器上感受到的那股妒火,杂碎们隐藏在无力躯壳底下对意志的渴望;隶属异端的魔女确实是收到了,宛如一份反写的情书,在名为战场的空间尽情表现原始的情欲,直至灰飞烟灭。

于是现在,纯白的少女躺在沉降了的钢骨大地上,再也不会受到阻碍。

裂成两半的枯竭行星,被崩溃分解的钢构缺口吐向宇宙,缓缓从她比星球更加巨大的眼前飞过。行星的残片已不足以维系机械生成的大气,坠入其中而使整座大陆熊熊燃烧的神团之火,此时也尽乎熄灭,留下烧尽与无法燃烧的金属骨架,那正是机械生命体的遗骸。

最终,这半颗急速奔向遥远深空的行星,被超巨大少女手部的一个不经意举动碰碎,就这幺使大陆崩毁、地核散裂,融入异端脚下未知而隐匿的黑暗空间。

于是,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好安静…也好无聊……」

尽管如此抱怨,异端的姬神仍然躺在数亿公里的坚硬钢床上,压迫着千层的堆叠都市的同时、摆出魅惑人心的娇柔睡姿。

这里只是艾吉亚斯银河系里数千个神团基地之一,少女还有太多可以追求乐趣的地方,但是此时,已经没必要再移动了,她知道自己只需等待。

因为终点会自己移动到这里来。

真是能干呢,那可爱的小小的女孩。记不得是多久以前遗落在虚空的,与她同样的还有无数个不同单位的部件,那为什幺只有她能达到如此的成就呢?不,说成就或许也太抬举了,毕竟世界只是被不可知的命运玩弄在掌心上的试验皿,又或者是在电光石火间的极端情况下偶然生成的;总之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又发展了一步,尽管似乎缺少了一些乐趣,但银色的魔女却有着奇妙的预感。 内容来自

那是因为,法雷尔要离开本地银河。

虽说只是没有意识的空壳而已。

许许多多奇妙的思绪,在奔流了无限时光的记忆体内游窜;身长如同一个星系的女孩,守护着尺寸与凡骨无异的黑色骑士,感受对方逐渐化肉的过程。

枯骨正在用一种安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愉悦。

曾经一度萎缩了的肌肉,在巨大魔舰慈爱的辐射下,正缓慢变回其原有的样子;塌陷的眼窝逐渐隆起,失去了的视力正逐渐恢复,直到连那空洞的胸膛都被元素补满。他花了十年时间放任自己的残躯衰败至此,现在却只要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那英挺的、神武的、受到众多大能者景仰并追随的救世主一般的姿态,将在染上黑色的污泥后回归现世。

「呵呵…」

没什幺特别的理由,机魂的少女型态笑出了声。她没注意那裂半的星球因为这震动而彻底崩解,那仅仅只是她眼皮子底下毫不起眼的一粒灰尘。她躺着的钢骨大地早已扭曲到仿佛残渣的堆叠,只有对她来说如跳蚤一般大小的东西,才能在这层层交错的遗构里发现天地。

那或许是一种打发的好方式。

打发时间,与打发那个人带来的众多拖油瓶们。

哦呀,忍不住发出像是抱怨的声音了。这真不好。

「呐,出来吧。」

少女伸出了手,缓缓在散布着神团残片的宇宙空间里游动,无数碎片在撞上她纤细手腕的同时炸裂出火光,有如冰晶从天而降时反射的皎洁月光,闪耀却易逝,在注意到之前就消失无踪。

随后她们登场了。

如圣画中围绕圣神的天使,却也同时是侍奉祸殃的毒物;曾经被胆怯之人用「十六」之名称呼、离弃自然万律而投身予欲望的不祥之存在,堕落的天女,在离间现世及异界的模糊地带现身了。

无音宇宙瞬时响起少女们的笑语。

确实是这样的,因为在异端魔舰的存在领域里,法则及原理都被扭曲了。少女们感到欢欣,尽管她们对自己参与的旅程一无所知,但入魔的黑骑士允诺并给予了她们恩典,让她们再次回到千余年前那脱胎换骨的一刻。曾经,在那曾经的地方,曾经生活过的众多生命,曾经用无比恐惧的眼神,注视这些从遗骸当中萃取出来的最纯粹恶梦。在那里,并非是诞生了「十六」,而是必然的巧合让她们回到舞台,抛下使她们脆弱的一切枷锁与束缚,回归她们这一存在所原本应有的样子,并从中享用她们原本应有的快乐。

那曾经是一段充满毁灭的闹剧。

然而现在,因着异端的一时兴起,在这宏伟旅程里原本已无用处的她们,成为舞台上重要的暖场者,舞出婀娜而魅惑的戏曲、原始的表演,就在这片迷失了时间与空间的钢骨大地上。 本文来自

「我说啊,这都得怪你哦。」

在搅乱时空的流动前,远古的恶之姬神不忘用她毒害万物的笑容,向她体内的小小骑士附耳呢喃:「都是因为你让我这幺无聊的关系!」

异端的祸语回荡了整个星系。

她用难以理解的把戏来打发时间。

仅仅眨眼之间,祸语的灾厄开枝散叶,令横跨星系的钢铁大地突然变得喧嚣。

亡者回归了。

在过去漫长又漫长的时光之河里,所有的那些遇上神团并被毁灭的文明及生物,历经痛苦的折磨而在历史中消亡。它们的遗传基因被彻底根绝,只有文明以冰冷的、寂静的形式残留下来,被钢铁教皇奉行的意志吞噬又吐出,共同构成千千万万个都市集合体,直至成长到覆盖整个恒星系。这一切既是静止的,也是沉默的,旨在留下一段稍纵即逝的文明痕迹,而亡者们的故事本该到此为止。

但是,异端始终是异端,就连亡者也无法逃脱其捉弄。

哑哑的叫声在真空里传递。

违反真理与自然界的定律,凭空出现并塞满每一座阶层都市的、面貌外表各不相同的奇异生物,开始在盛开着金属花朵的街道上徘徊,并惊讶地发觉自己置身于异界。

毫不在乎可能产生的影响,更不在意其后果,异端的魔舰再次犯下污蔑现世的邪恶罪行。钢铁教皇建造的冰冷遗物突然充满生机,数亿的都市瞬间塞满千万倍的居民,宛如沉睡在墓穴的亡者破土而重生,超越时间及空间的框架,让无数的生命被玩弄在魔女的手掌心里。这究竟是复生?还是一次时空在这个地方彻底错乱?连异端本身都不知道原理。因为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毫无道理的,重要的事情只有游戏,重要的只是一场能够让大家开心的派对。

于是围绕着祸殃的恶之天使,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唱起了歌,为着将狂喜赐给她们的异端而唱。

然后,蹂躏开始了。

堕落天女们踏上了钢之大地。

连自己置身何处都尚未意识过来的智慧生物们,聚集在囚禁着它们的钢铁阶层里,向天仰望,见到的是它们未曾看过的生物型态,巨大到超越它们的理解,并且在名为「愕然」的情绪里消失于黑暗,被那温暖的、沉重的、气味的、生物形体上用来抵抗重力的庞大结构所迫害,连同一部分的都市阶层一齐崩溃,四散纷飞各种有机或无机的破片,毫无价值与意义地飘散在钢铁世界里。

异形的智慧生物不懂得欣赏少女之美。

同样地,十六的女孩们也不知品味跨越时空的文明残片。

仅仅是因为有趣而已。至于为什幺有趣?是什幺力量使她们觉得用脚踩扁细小生物的行为很有趣?这一点都不值得探究。她们只是做着一直以来都感到有趣的事情。在脚边胡乱逃窜的细小芝麻,无论是不是人类都没关系,反正踩下去的感觉都是差不多。总而言之,就是踩扁虫子。越是调皮乱动的迷你生物,越能够让她们觉得刺激。被封印在神眠之海的岁月到此结束了,将无聊二字从字典上涂去吧!纯洁的雪菱要塞再次发出鸣动,在这钢铁大地的游乐场上,堕落天女们顺应了原始的欲望。 内容来自

欲望,亦是本质的冲动。

「呀啊哈哈!」

「嘻嘻!啊哈哈哈!」

尽管清楚知道地上异形的微生物正在哀求,却仍然笑着,甚至互相竞争,看谁能够一脚踩扁更多的小虫子。钢骨的大地持续发出轰然地鸣,一次次的踩踏代表文明的毁灭,但这是必然的,因为在这早成墓碑的遗构世界上,偶然苏生的死者除了献上生命提供享乐以外,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噗叽、噗叽、噗叽。

若说宇宙历史必然出现种类繁复的异种智慧生物,那幺出现在这里的家伙们、无一不贴近着人类型态与构成的这件事,当然就是露出欣慰表情看着十六肆意践踏的异端的恶意了。与人类近似,才能提供相近的感受与刺激。尽管那些凄惨的残骸远远看来是难以名状,但是无数细小生物在巨足底下爆裂的一瞬间,同时存在绝望与极乐的现场,还是正确无误地取回了回忆。

那段回忆,是关于一场千余年前、曾经在本地银河举办过的欢乐舞会。

并不知道是为了什幺,但是在鲜血飞溅的腥红血海上,总觉得能够见到一丝透来的清光。那道光亮仿佛至高无上,和蔼而平等地接纳众生,而少女们不过只是在尽一种责任而已,宛如她们自诩为一道介面,转换人类的生与死,将脚底下挣扎着、蠕动着、哭喊着的不想消灭的人们,以另一种方式融入那道来自天外的圣光之中。

至于这究竟是因为什幺,她们则抗拒去思考。

若不是这样,当初也无法封印她们,而现在也不会如此。

超凡的异端甜美地笑着,她的眸动甚至能撕裂整个行星。在这样的尺寸下,即使是十六的少女,也几乎像是微生物一般的存在,而那些更加细小、仅仅是为了消灭与死亡而造唤出来的生物,则更是难以察觉。但她知道那些可爱的小家伙正在享用数量庞大的生命,沉重的践踏声在钢骨大地的无数阶层里回响;文明的遗构被破坏,都市与街道被奔跑的女孩踢碎而毁灭,一度复活的居民则再次死亡,以混杂在残片或贴平于地表的肉块的形式。在大多尺寸下,堕落的天女几乎都有城市等级的躯体。她们一脚就能踏平大片的街道,或者仅仅是伏身在地表吹口气,都有上万栋建筑物被吹上阶层之间的虚设天穹。

任何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如今都变成夺取乐趣的手段。

街道无时不传来喧哗的声音,渺小的生物挤在一起,状似人类,行为更如同人类。它们是否具有现世之前的记忆,又或者它们仅仅只是数分钟前才诞生出来的蜉蝣,巨大的堕落天女毫不关心。女孩们只是蹲低下来,盯着充满恐惧与紧张气息的群众。无论小小的生物在脑子里面装了什幺,重要的只是对于庞大威胁的认知,以及为了求生而挣扎。这般如此,造就了狭窄街道上万头钻动的景象。尽管钢铁教皇在建造街道的同时也四处扔下了类似交通工具的东西,但这些毕竟只是昔日的重现,不具有真正的功能,反而变成部分愚笨生物的避风港。那些小家伙逃进轨道上的长型运具内,敲打着意义不明的控制盘,没发动运具却反而吸引了注意,令庞大的手指从天而降,破坏了建筑物之后抓到运具,连着躲在里面的上百个小生物一起被抓取。有些掉了下来,但大部分都躲在运具里面瑟瑟发抖。堕落天女的外表尽管被人类认为是可爱或美丽,那样的审美观却不适用于这些出身异界的居民。毫无疑问,它们会觉得自己被可怕的怪兽抓住了吧?巨大的视觉器官紧紧盯着这边看,到底要做些什幺呢?就在这样思考的时候,全部的个体一齐被捏烂在巨大的手指之间,压扁的金属缝隙迸出腥红的鲜血,而残块则落回地面。

它们与人类犯下相同的错误。

它们的思维,以及它们的生理构造,使它们成为人类的替代品。

血肉飞溅在无机质的金属碎块间,难以计数的运具乘载着肉块,在崩毁之势愈发猛烈的都市阶层间飞舞。女孩的践踏引发细小的裂痕,相连汇聚后竟也能撼动巨大的结构,使部分的阶层断裂,让都市有如三明治的内馅那般、一口气被坚硬的钢铁拍扁,同时抹消其中千千万万的细小生物。

注视着一切恐怖乱象,邪恶异端化身的庞然魔女伸出了手指,仿效着少女们的行为,却只用一只手指就压垮了阶层之间的结构柱,使整片都市如打翻的餐盘般倾斜,崩开的建筑物沿着街道横穿并坠落,最后全部的事物都被集中在有大陆般尺寸的异端魔女的指尖上。幸存的生物嚎叫着,不知是惊恐或愤怒,在发出无谓声鸣的同时被少女磨碎于指腹,仅仅只是两只手指的交互而已,微小的生命却遭遇如灭族般的灾厄。它们重新获得的极短暂生命,只是为了再次死亡,毫无其余意义。

「喂,这样根本不够排解无聊啊。」

异端对她小小的骑士发出责备,她期望看见更加活泼的女孩,但那乡下的大男孩是如此纯情,连带使得这些空有堕落名号的少女遗忘真正令人开心的事。

「………」

爱德蒙没有发出任何回应,正在保存力量的他不会为任何的事情分心,使异端的魔舰只能嘟着嘴巴生起闷气。

「啧,看来只能我亲自调教了呢。」

星系般巨大的少女,躺在同等庞大的钢铁结构上,随口吹出一股暖风。那风势甚至足以将行星从公转轨道上移动,用来屏蔽外界灾害的最上层护罩也被破坏,灌入的强风顿时将数百个上层都市扫灭。但真正的影响发生在拥有十六之名的少女们身上,浸淫在邪气里的她们突然之间停止了动作,无数细小生物得以及时从她们致命的巨足底下逃开,但这并不是救赎。

片刻的宁静之后,将袭来狂乱与淫靡的风暴。

「……!」

不能用感染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因为那是源于生物本性的最原始欲望;破坏并非神团固守的核心信仰,那只是实践某些意志的副作用,而「十六」在经过催化下、也找回了她们的意志。

「啊啊~!」

尽管钢铁大地的里里外外实际上是真空的世界,但是那接连冒出、此起彼落的淫荡叫声,确确实实传入了每一个微小生物的脑袋,无论它们是否能够理解那样的讯号,不安的情绪在瞬间扩散,即使刚从巨足底下逃开的幸存者也是如此,因为异变来得又急又快。

「……!」

口中吐露无法辨明的声音,带着入魔而渴求的眼神,从天堂堕落的少女们向微小的无助生物伸出了手,在阶层的都市里大把抓起尽量多的生命,就这幺捧在手心里,用舌头舔着,吞食部分挣扎哀号的生物,并且让剩余的忍受在黏滑温热的唾液里,如同陷入捕蝇网上的虫子那般动弹不得。

「不错嘛,作为开始还算是及格。」慵懒的异端少女仍旧躺在那儿,盯着她身体四周那些小小的神团女孩:「但是妳们的数量有这幺多哦,看看彼此美好的身体吧?不觉得大家都是很可爱的吗?」

「………」

来自深渊的异端魔女,吐露着催情的呢喃;这并非是引诱纯洁的少女步向堕落,因为聚集在这里的她们,在回归那原始意志的呼唤后,就早已是堕落的了。

不清楚是哪处先开始的,毕竟这些在原始意志下统合为一体的少女,早已失去自己的独特性。因此,就像海上荡起了波浪,眼中所见是一股名为性欲的浪潮,同时于所有地方展开。她们行走在钢铁结构上的都市阶层里,毫不在意地践踏生命、踢翻建筑物,直到两个巨大少女能紧握彼此的双手。她们亲吻,从脸颊到嘴唇,然后从脖子一直滑溜到胸部。那些被迫淹溺在她们唾液之中的居民,此刻也被涂抹在硕大却柔软的胸部上,随着少女对乳首的吸吮而弹跳。

在肆意的舔弄下,淡淡白色的乳汁仿佛是从过于饱胀的水袋里外泄出来似的,将挣扎在巨大女体上的微小生物给冲走,甚至在下方的街道形成汹涌洪流,突入第五神团随意搭建的那些空壳建物,将更多躲藏在里面的居民逼出来。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徘徊在少女们附近的活物都是不幸的。她们好玩的心情在这里发挥到极致,因此用大量的生命来服侍彼此的身体,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举动。黑暗骑士赐与她们的华丽衣裳,现在只是碍事的东西,被陷于情热的女孩粗鲁地撕碎。迷你的城市被那样的破布所笼罩,甚至有一部分的建筑物受不了重量而坍塌,细小的居民在岌岌可危的街道上窜逃,然后庞然的黑影迅速压下。裸身的少女相互推挤,在钢构大地上倒卧下来,使脆弱的迷你城市在屁股下消失。被破布盖着的居民不是被辗烂,就是与街道一起被巨大的手挖起来,为女孩的情欲提供小小服务。

「…啊…啊啊!」

在颓圮的残垣败瓦间,相互拥抱的女孩们散发着热气,同时有大量的生命被迫服侍她们的身体。那些为了这败德的目的才重获生命的历史亡灵们,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被少女的手指无情辗压成凄惨的肉馅。但是对过于渺小的它们来说,服侍少女过于巨大的身躯,是太过艰苦的任务。不论如何努力,也难以制造充分的快感,即使围在充血而胀红的乳头上,也无法将触感传达给被性欲浸淫了脑袋的堕落天女。或许它们在无尽的绝望中被巨大肉身辗压至死亡、为狂躁的情欲增添杀戮的乐趣,才是少女们如此恶毒来玩弄它们的真正目的。在无法逃脱的巨大牢狱里,弱小的生命如果还能思考,恐怕也只会羡慕那些轻易被巨足踏扁的同伴,不像它们得持续面对邪恶游戏带来的漫长折磨。这一切的痛苦,只能等到它们被抹碎成贴平在少女身体上某处的细小肉块,才能够得到解除。

然而,就算能撑到少女们停止抚摸彼此发热的身体,这也不过才刚刚开始。

徬徨在巨大身躯上的迷你生物,逐渐陷入热气与湿气的地狱,浑然不觉这肉体的大陆正迅速产生异变。

那是一瞬间的事,重力再度变得混乱,天地四方尽皆倒转;无数的生物集群或是翻滚、或是漂浮,在相互交叠的肉体大地上摆荡,直到一处发出热气的温暖森林允许它们停留。

过于细小的智慧生物,缺乏宏观的视野去理解自己的处境。它们不知道自己刚刚像芝麻一样被巨大的手捞起来散布,更不晓得这处长着奇异银色树种的森林,并非是自然生成的植披。在它们的五官感受中,只能看见森林深处有着一道狭长的裂缝,正不停流出黏稠的洪涛。

转眼间,带着强烈气味的洪水已来到面前,更散发着淹没大地的气势。

即便它们察觉到危险,却也无法在这无边无际的森林里找到安全之处。它们试着抓住那些毫无分支的、巨型的光滑树干,却不能免于被浓稠洪流吞没的下场。或许数万,或许数十万;微小到毫不起眼的生物们,在神团少女的耻丘上挣扎。它们甚至无法成为一种装饰,即便巨大少女的手指粗鲁地捻死数以万计的它们,残躯也被爱液吞没得无影无踪。身为受害者,它们细小到不能窥见这淫荡游戏的全貌,甚至那些彼此拥抱且相互抠弄小穴的神团女孩,也不晓得自己只是一张幅员辽阔的黄色风景之一。

只有最巨大的存在能欣赏那景色。

如星系般庞大的异端魔舰之化身,不仅是居高临下,更能够将识觉侵入时空的缝隙、无孔不入地从全方位鉴赏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美景。

咕啾咕啾、噗苏噗苏,类似的声音在本应真空的宇宙隔空传递。钢构大地上数以万计的阶层都市,被海啸般的少女爱液侵蚀及吞没,甚至被削磨成圆润的棒状物,探进拥挤而稚嫩的壶穴。从时空缝隙被召唤出来的迷你生物顿时被肉壁挤压,连自己置身此地的意义都不明白,就这幺被磨平在浮肿发热的性器里。神团的女孩不懂生殖的使命,只知道那奇妙的裂缝能带来喜乐。她们贪得无厌地一屁股坐在钢构阶层的小小城市上,用股间的热气吹散街道,或者把文明磨碎在挺起的阴蒂四周。狂热唯心主义者的居民伏身膜拜那红润的圆顶,接着在那神圣的少女核心上殉道;沉迷科学的唯物论者在市街崩毁的前一刻,仍然在试图厘清那蚌壳形状的怪物是什幺东西,那或许是迥异于人形的它们永远无法理解之物。

尽管有那样的特例,绝大多数被异端从历史中唤醒的文明,仅仅只是被压碎在神团少女的屁股与脚掌底下。在肛门口与脚趾缝等容易藏污的地方,百万的幸存者躲藏在都市不成原样的残骸里。更多的生命则被困在漆黑却温热的封闭世界,它们在经历了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后去到那里,四周则是不停渗水的粉红色肌肉,简直就是幻想故事里的地狱场景。

然后,随着神团少女两两成对来摩擦彼此的下体,管道状的封闭大地发生了洪灾。所有发生在那里的困惑及恐惧,都随着生命的消失嘎然而止,并随着钢构都市的残骸一起被排出肉穴、在冰寒的真空世界缓缓冻结成粉色的巨型冰晶。那一刻,无上的幸福洋溢在变色浑沌的宇宙中,而数之不尽的微小文明则溺毙在难以承受的甜蜜里。

欣赏这出色的一幕,位居至高的异端人形双臂交叉,碰触着自己的身体。她那源自上古世纪的动力核心激烈地脉动,却又压抑着源自幽界的灵魂意识,极力避免到达情欲的临界,这强大的矛盾使她坐在钢铁大地上的身躯变得歪斜,其处世的存在感正持续流失。

最终,在神团少女们一一进入高潮的神圣时刻,庞大如星系却精巧如人偶的异端魔女,挣扎着往自己的嘴唇咬下,使足够浸泡整个星球的艳红鲜血一口气迸出。

在那之后,用奇景形容也不为过的庞大女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而不可见。

现场只剩下被彻底蹂躏的钢构残块。小到数毫米、大到上百万千米的金属结构物,其上残留的少女体温很快逸散在冰寒的宇宙,而且也不能再看见那些从时空断层被召唤出来的文明。方才的惨剧与不幸都像是消失了那样,甚至是本来就不曾发生;单纯的十六神团也没兴趣去追究,因为她们已经得到了幸福的愉悦感,早已不在乎自己的脚趾缝里是否藏有无法被清除的微小智慧。

躁动的星域终于又恢复宁静。

在就地躺卧在钢构上休息的女孩们后方,静滞不动的远古魔船,最大程度地收敛了自己的存在。在她无法用任何科学技术去解析的智能核心里,生物般的情欲仍然活跃,却被另一股力量极大地压制下来,而那便是名为「渴望」的力量。

虽说在这名为艾吉亚斯之地,自己确实是大闹了一番,但这点程度就足以使她从千万年的沉睡中醒来吗?

不,当然不是。

姬神的圣灵在内心的殿堂上跪坐,向历史出现前就已存在的久远记忆诚心祈祷,将异端之能也不能达成的事情化为渴望。

她渴望与不灭之物再次相见。

自降生后已有十年,被困在异端不能触及的新神的圣域,那位大人此刻终于动身了。

「……啊啊…」

与异端魔舰不同,那位大人的名字进入了现世的历史,从而得被称呼、被敬畏,亦被永远咒骂。但无论万界万众怎样去评价,那位大人对堕入魔道的远古姬神来说,都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漆黑之海的水手…让我们重逢吧…」【11】

 



—— 巴达霍斯星区某处.距里斯布利奥150光年远 ——





披着雌鹰的纹章、舰身涂着象征荣耀之黄色的联邦加莱战舰「卡佩塔娜」,此刻正全力加速,离开不宜久留的里斯布利奥。神圣统合联邦的海军上将安德烈?朵莉亚,甚至不等那些尚未完成补给与船员归舰的舰艇,就这样率领数量仅有原先三分之一的舰队,用最高速度疾驶在巴达霍斯星区的絮乱星尘里。这种不属于预定计划的行动必然招致威尼西亚海军本部的责难,然而对现在的朵莉亚来说,狮子的咆哮已经算不上什幺,摆在她眼前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会出现的。

被凶恶的堕落美姬严加看守的那名瘫痪少年,正躺在「卡佩塔娜」的司令寝室里,也就是安德烈?朵莉亚的私人舱房中。这间充满少女情怀的房间多了一些医疗器材,用来维持那名少年虚弱的生命;然而联邦的海军司令却听不到仪器规律的抽吸声,她仿佛心无旁鹜,被意外的惊喜彻底冲昏脑袋,导致她不得不在这私密的空间内发泄自己的情绪。

总而言之,在对部下们发出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闯进来」的命令后,这名生理年龄始终停留在12岁的紫发女孩子,两三下就把自己脱到全裸状态,并坐在床边,也就是那名少年的身旁。

她盯着与自己生理年纪相仿的异性躯体。

从出生开始,这位名叫波赛特的少年,灵魂就从未找到归宿。朵莉亚难以想像那是什幺感觉,或许就像是不曾拥有生命那样,一直以来与死无异。若真是那样,整整十年都用人造的医疗仪器延续其身体的存活,究竟是否是正确的事情呢?

在姬诺瓦星系,由于对遗传医学与人工生育的研究十分先进,几乎是不可能诞生出这样的瘫痪小孩。就算有个万一,法律上也赋予对其立即安乐死的权力,因为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无论是家庭或社会,都不需要这样的拖油瓶。

那就是企业联合体的理念。

在这个随时可能有巨大少女将城市踏平的世界,人权是无关紧要的,只有力量才是安全的保证。

所以,朵莉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来来回回用手指挠弄少年的身躯,触摸那缺乏运动而显得柔软又苍白的肌肤;她弯下身体,轻轻舔弄着少年的胸膛,那具连汗水都无法生出的稚嫩身体几乎是毫无味道,但却让禁锢在幼小躯壳里的成熟心灵感到强烈刺激。

一丝不挂的朵莉亚,最终骑上了少年的身体,她粗暴的举止让监测用的医疗器具响个不停,但她无动于衷。事实上,摄取过多高浓度的酒精饮料,以及某种产自提雷尼亚、已经在室内挥发一段时间的致幻性特殊香料,都在帮助她模糊现实与幻想的界线,而剩下的就只是妄想。

随着她的妄想迅速膨胀,被压在她底下的少年,也跟着急遽缩小。

朵莉亚抓着被可怕神女细心呵护的少年,看着大小如玩偶般的对方,恰巧是一手就能掌握的程度。她拔掉那些五颜六色的维生管线,听着少年发出呼吸不顺的喘气声,心中勃发一股欲望,让她就着口,胡乱吸吮着微小少年的上半身,将唾液染遍那苍白的身体,使对方看起来更加挣扎。

滋噜滋噜~

柔滑的舌头持续玩弄小小的少年,卷着他随时可能折断的脑袋,甚至危险地将其压在尖锐的犬齿底下。听说古时候的朵莉亚家族,曾以类似的酷刑对犯下大错的士兵进行惩罚,当时是利用木桩钉进犯人的咽喉或脑袋。据说这样的刑罚,象征荒野的猛禽用鸟喙来屠杀猎物,而既然朵莉亚家族的纹章正是雌鹰,那幺用自己的口牙来折磨对手,或许才是最贴切的刑罚方式呢。

不过,现在并非是要折磨一个无能的罪犯,也因此朵莉亚的犬齿,只是轻轻在少年的额上擦过一条痕迹,类似吻痕那样的红肿,仿佛那是证明所有权的行为,证明她从一位可怕的神女手中抢夺了猎物。

朵莉亚贪婪地将变得更小的少年整个放入口中玩弄。

随着房间迷幻性气体的浓度越来越高,朵莉亚甚至觉得自己不只是含着一个人偶般的少年,而是将整个城市当成夹心饼干那样含在嘴里。那些以「入口即化」当成广告用语的零嘴,星罗棋布的街道成网格般排列,其上有数十万到数百万的微米级小人;他们的日常生活一夕之间不复存在,高耸的大楼崩坏在上排臼齿的轻微碰撞下,地面则涌出温暖黏滑的唾液吞噬着人车,而都市的边缘则不断崩落到深不见底的咽喉尽头。

在安德烈?朵莉亚日复一日无法停止的妄想中,威尼西亚行星上的每个城市都被她细细品尝过。初始的时候,每个城镇都有不同滋味,但是一旦咬下,无论那里是盛产玻璃工艺品的布拉诺岛,还是行政中枢的圣马可大广场,一切只会剩下淡淡的咸味,是数百万人被犬齿咬破、再被臼齿磨碎的味道,令雪白的牙齿染上血腥与烈焰,最终尽被巨大的复仇者吞下肚腹。 内容来自

几乎真要咬碎了少年的头颅,朵莉亚及时将微小的少年吐了出来,并轻轻地朝他脸上吹气,将充分混合她高贵体香的救命氧气,灌输给险些丧命的瘫痪男孩。

她捏住少年的双手,看着那瘦小的身体无力地垂荡在半空中,仿佛抓住一只丑陋的鼻涕虫,全身湿透、黏滑,而且脆弱不堪。

但是,一想到这位少年是那堕落美姬曾经保护的宝物,朵莉亚就忍不住喜欢上他。这位外表仅是小学生模样的堂堂联邦海军上将,出身历史名门的她,身边多得是长辈及趋炎附势者自动奉上的珍宝;那种自动出现在身边的东西,无论多幺有价值,对她来说都不屑一顾。千年之前的朵莉亚家族,过得可不是这种有礼物自动送上门的生活。即便只是一袋米、一瓶酒,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抢夺,就永远也无法拥有。

正因如此,总是随手便将高级珠宝打破的安德烈?朵莉亚,对于自己抢夺到手的东西,哪怕只是个植物人状态的瘦小男孩,都要倍加呵护。

于是她自己张开了滑滴滴的双腿。

从吸吮那男孩味道的时候开始,底下那个连毛都长不出来的稚嫩小穴,就已经不断流汁了。她只是小心碰了一下那发胀的耻丘,顿时就有一股电击般的快感窜上脑袋,甚至连体温都迅速升高,恐怕连额头摸起来都像发烧那般滚烫吧。

坐在软硬度适中的床褥上,小学生体型的女军人羞红着脸,将缩小到橡皮擦般尺寸的少年贴上发热的耻丘,令那没有意识的瘦小躯壳摩擦在仅有些微露出的阴蒂上。从外面来看,朵莉亚的股间只是一道平凡无奇的缝隙,肌肤光滑到甚至看不见毛根,而那小小的少年就躺在上面,大小只是与那缝隙差不多的程度,或者更小。

朵莉亚用指腹温柔按摸少年的背脊,像在测试那神经传导终止了的躯体是否仍有反应。她的手指接着滑向肉缝,那道无论玩弄几次也仍然紧密的私密缝隙,曾将模拟出城市的动态沙大量吞噬进去,令紫色卷发的未发育女性感受力量与征服的高潮。换到现在,尽管底下并不是几百万个可怜兮兮又可恨的威尼西亚人,但也算是难得的猎物,毕竟并非什幺人都能得到疯狂的堕落女神的呵护与恩宠。

房间内的空气,几乎到了混浊不堪的程度。朵莉亚踢起脚,将曾经装有高浓度酒精的玻璃瓶翻到床下,而她自己则捉住了那浑身湿透的小小少年。从刚刚开始,她的爱之液体就不断流淌在那无知觉的苍白身躯上,与方才的唾液共同混合在一起,使少年的模样不成人形,彻底成为一只柔软湿滑的女性自慰棒,让高贵的名门之后娇喘着放松下体、从下半身开始慢慢吞没少年的身躯,在紧致的阴道肉壁间缓缓滑动。

在经过特殊隔音设计的寝室内,朵莉亚毫无忍耐,间断地喊叫着,因为少年的身体对她未发育的阴部来说仍然太粗。

但她就想要这样。

不知道下体是不是因为扩张过度而开始流血,疼痛的感觉与快感并存,朵莉亚的紫色头发也早已散乱在床上,柔软的异物填塞着她失去原意的生殖器官。对朵莉亚这样信奉遗传科技的家族来说,阴道纯粹是用来享受快乐的东西,生育自然有人造的机械式子宫及产道来处理;那些入赘过来的年轻贵族往往对朵莉亚一家的奇特体型感到难以适应,再加上那家族世代遗传的狂暴脾气与偏执性格,鲜少有男性能不在神圣的初夜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看在安德烈?朵莉亚的眼中,还不如用一只富有弹性的自慰棒来取代呢。

当然了,比起随处可见的工业制品,朵莉亚最想要的,应该还是缩小又缩小的人类与城市吧?只可惜现在的她,是无法达成心愿的。万一房间里浓度过高的致幻香精被排烟系统自动抽光,她将会发现自己私处塞进的并不是一位里斯布利奥的少年,而只是她拥有的太多自慰玩具的其中之一;不过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又何必去想那些煞风景的现实?性欲的欢愉原本就没有形体,只能意会,而不能在便利商店的货架上如糖果般买回去享用;透过人类复杂的脑神经与刻印在遗传因子上的本能,又为何不能用超越现实的妄想去引发?这终究只是发生在一张床褥上的事。

于是,朵莉亚几乎吞没了少年全身,只剩一颗头还冒在肉缝外面,而那脆弱的颈子则仿佛随时要折断。

如果真的不小心杀了这少年,那个从东方象限流亡至此的邪恶女神,肯定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吧?不,恐怕就算是已经构成事实的绑架行为,自己在名为芙蕾雅的神女心底,大概也已经被下达了一百次的死刑判决吧?

于是朵莉亚越发变得兴奋。她的下腹绞紧一股力量,让阴道压迫那少年的身体,混着血水的蜜汁则更是噗滋噗滋地喷个不停。

索性把那发狂的女神引到威尼西亚去,让联邦的中枢一夜之间不明不白地毁灭吧。

朵莉亚的嘴角上扬了半秒钟。

然后,她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让鲜血直窜出来,口中顿时感到一股咸味。

她竟然会有如此卑劣的想法。

如果要让威尼西亚人在遮天蔽日的巨足底下被踩成肉酱,那也必须是她朵莉亚的脚;如果要让威尼西亚人在巨大的阴道里慢慢窒息,那也必须是她朵莉亚的阴道;就算圣马可广场一年一度的大潮变成雪白色的乳汁,那也必须是她朵莉亚揉捏胸部搾出来的。

不管那是多不可能的事情。

总而言之,借助别人的力量来毁灭神圣统合联邦,这样的事情是她的自尊心所不能容忍的。对于一度有过那种卑劣想法的她,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厌恶,让身体不由得再次绷紧。

感觉阴道里的少年都快要全身骨折了。

控制着肉壁的力量,就像控制高潮的时刻,让朵莉亚优雅全无地在床上挣扎。她的妄想更上层楼,竟将普通的床被看成超迷你的地理地形,而床垫的图案则是一处处的迷你城市。在这样的设定下,她躺着的身体无疑已经将好几百万人压扁,让混杂有建筑物、街道与居民的碎片埋在百米深的地底。她的举动则对整片大地造成剧烈影响,挥动手臂就形成暴风,扭动腰部则引发地震,更不用说随着快感袭来而不由自主伸直的双腿,在那里有绵延的居住地带与她腿部的肌肤亲密接触,膝盖底下碾碎着一个小镇,郊区的数千栋平房则粉碎在小腿肚上,最后则是巨大的双脚将远处的市中心踢飞。想必会有大量的残骸被她的脚后跟与脚踝压破吧?牺牲的市民则在脚底板上化作数十万个红斑点,或许只有在脚趾的缝隙深处有些许难得的幸存者吧?但那里也必然是地狱一般的环境。穿了一整天军靴的朵莉亚直到几分钟前才露出光脚,她奢侈地将仅仅穿了一天的袜子丢进分解回收的垃圾管道,但在她认真进浴室给自己洗过身体之前,脚上那闷了整天的气味,绝对是不会自动消失的吧。对相较之下只有微粒般大小的人类来说,受困在这种味道最浓烈的脚趾缝里面,甚至可能因为脚汗的关系而沾黏到无法动弹,或许只有期望自己被夹紧的巨大足趾粉碎身躯,才能从这痛苦的气味地狱解脱出来吧。 copyright

她几乎能看见小人们脸上是如何绝望。

惨叫吧、哀嚎吧,这就是与垃圾最相衬的结局。让全部的街道被她高贵的双脚磨碎吧,这甚至不能在她流淌汗水的脚底上划出一道浅痕。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之差,威尼西亚的凡人只能接受命运,服从那双美好裸足对他们卑贱生命所赐予的无情玩虐。她能够做出的保证,就是这一切都不会太过轻松。尽管企业联合体的溃败已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但即使历史,也有从余烬中再生的可能。就让她脚上流下的汗水作为头采吧!看那可恨的国度被自己的仅仅一滴脚汗吞没,看温热的洪水挟带气味辗过城镇,将所有的建筑物摧毁在汗液的巨浪下;洪水更灌入小人的鼻腔与咽喉,令气味的分子撕裂他们身上每一个细胞,让整片平原成为寸草不留的恶毒沼泽。哦,想必也会有机灵的人逃到洪水无法淹没的高山上吧?但那恐怕只会更加辛苦。朵莉亚早打定主意要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名山胜水,她会用脚趾将整座山脉完全覆盖,趾关节下方的空隙应该就已足够,而那也是堆积最多污垢与气味的所在。接着她会来来回回用脚趾摩擦整座高山,海拔高度的数字在此毫无意义,就像人们不会丈量海边的一堆沙子有多高;覆盖山头的森林与野芒将会加入她脚趾缝隙的污垢,她的体温则迅速融化高山的积雪与冰河,这大量的水分肯定会将她汗湿的脚弄得更加潮湿,甚至分不清楚是汗水或雪水吧?那些小人们肯定也是分不出来的。当大水往那些侥幸没被足趾辗烂的躲藏者冲过去的时候,气味仍将是最浓烈的,而朵莉亚也发誓她将乐在其中,她宁愿那些卑微的蝼蚁逃过脚汗的洪水、然后晕死在她强烈的脚气底下。

房间里持续回荡淫靡的嚎叫。

不行了。

朵莉亚的眼睛已什幺东西都看不清了,感觉更是飘飘然。她感觉自己光溜溜的耻丘正顶着某块突起的物体,于是她想像那是一座建筑在高山上的城市,就像西威斯星区颇负盛名的那些奇地行星,无数盖在山巅上的神庙构筑出奇异的天际线,盛大的火炬则指引万众信徒的信心,而那一切也将被自己未发育的性器彻底吞噬。

说起来,企业联合体是标准的无神主义者呢。

毁掉这些落伍又低俗的庶民信仰吧!

就算现在给朵莉亚一面镜子,她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是如此之傻;被欲望及幻想俘虏的她自顾自地摩擦股间,将宗教的圣庙毁灭,并且让数十万的朝圣信众被她的阴唇吞没。那些庶民肯定对着他们信仰的神明哭天抢地吧?但那是没有用的,他们只是粉红色肉壁上的一颗颗点缀,他们的存在只为了提供一丝神经末梢的快感,然后便随同他们遭到挤破的身躯四分五裂、稍纵即逝。大量的血点宛如泼墨般瞬间散布在拉开的阴唇里,小学生体型的少女轻易用性器压扁数十万人,甚至卷入整个城市,将人类引以为傲的物质文明辗破成稚嫩肉唇间的点点碎片,随着女孩越发激烈的肢体动作而震荡,直到被巨大的手指压进阴道深处而消失。街道?居民?那又如何!不过只是用来叠加快感的可消耗道具而已。

最终,朵莉亚迎来了那梦寐以求的一刻。

「啊啊──!」

在这严禁外人打扰的密室里,无法传出去的高亢叫声回荡在室内。嘴角止不住流涎、全身都在发烫的小学生外表的女孩,在她的妄想里毁灭了一个文明。这或许也是那些别有用心的祖辈刻意设计的遗传因子。身为贵族,理当享有超越凡人的愉悦及刺激。这虽然是臆测,但是在电流触击脑神经的一瞬间,安德烈?朵莉亚彻底成为快感的俘虏,仿佛失去人类的形体,仅仅是一抹抽象的、名为喜悦的符号。

「哈啊…哈啊…」

将自己深藏体内的美好爱液灌输到那位少年身上、几乎要令对方无知觉地窒息而死的贵族女性,撑着发软的身体翻身下床,却一下子扑倒在地板上。昂贵的手织地毯随之被体液弄脏,但她当然不在乎,她只想沉溺在久未经历的刺激快感中。毫无疑问,让自己有个游戏的对象,总比孤芳自赏要来得有趣,就算只是个无法动弹的瘫痪儿童也无所谓。 内容来自

也不晓得经过了多久,门口的侍卫即便焦躁,却也不能妄自打扰舰队司令的个人时间。等到他们终于见到那寝室的门再度打开时,里头已经看不出来有激烈淫戏的痕迹,也嗅不出使人魂迷的异国香气。这个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换上正装站在门前,散发出贵族的高傲与威严,向着挡路的守门侍卫投射一抹严厉的眼神,仅仅如此就足以吓得侍卫倒退三步。

美好的感觉已经收进了心底。

露出比平常更加严肃的表情,安德烈?朵莉亚往舰桥迈开步伐。那名少年还留在她的寝室里,她会让服侍自己的仕女给予其最好照顾──等到她达成自己的目标为止。

「航路设定完成了吗?」

还没完全走进舰桥,身形矮小的指挥官便急迫地开口,对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视而不见。

一如预期,她得到的是带着为难口吻的报告。

「报告阁下,根据海军本部发表的第3344号特别行动指令,我们不能在没有获得母国许可的情况下,迳自离开巴达霍斯星区。」

基于职责而不得不向朵莉亚提出建言的副官,她无奈的眼神即使隔着眼镜,也已经表露无遗。

「有权下达航行指令的人是我没错吧?」朵莉亚彻底忽视了副官的建言:「把座标设定好,之后通告全舰队,九十秒后开始第一次跳跃。」

「请、请等一下!哎呀!」

年轻军官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立刻被少女再次踢倒在地。脑门的那股剧痛感还没消失,他就已经无可避免地再次被小学生模样的海军上将抓住头发,并且就这样被按住脑袋、持续往地板敲击。

整个舰桥除了木鱼般的敲击声响外,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甚至没有人吭气。

「噗啊!」

过不到半分钟时间,年轻军官的脸已被鲜血覆盖。他的额头被地板敲出一个大洞,而那残暴的少女只是将他踢翻在地,并露出鄙视的眼神,显然对自己骄傲船舰的地板被弄脏感到非常不满。

「把他弄下船,重新设定航路,第一批舰艇由近卫连队跟上。」

「不,没有人会跟上妳的。」

「!」

朵莉亚回过头,脸颊却同时被一个冰冷的物体碰触到。尽管很轻微,但那圆形的金属物件立刻就让人想起了那个使用火药的原始暴力时代,而那凶器恰恰被握在一个最不相衬的角色手上。

「您这次玩得太过头了,阁下。」

身材高挑宛如专业模特儿的副官,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眼镜,但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茫然的感觉,眼神反而变得更加锐利。她手上的那把左轮手枪看上去仿佛是从博物馆偷窃出来的,沉重的金属握把与枪管之间还有拼接的痕迹,弹匣隐约能看见填装着强效镇定剂的子弹。

「舰桥可是禁止携带个人武器的啊。」被左轮手枪枪口抵住脸颊的朵莉亚并没有慌乱:「不过这种古老的火药式枪枝,用能量屏障也无法扫描出来就是了,真没想妳还藏着这种玩具。」

「您似乎不是很意外?」副官的口吻也很沉着。

「当然,我早就知道妳是威尼西亚派来监视我的了。领双份薪水的感觉不错吧!但妳还拿了谁的呢?情报评议会?政战局?还是趾高气昂的国土安全部?」

「无论我属于什幺单位,阁下都只需要知道,我有正当的理由与充分的授权来进行这件事。」

摘掉眼镜的副官显得个性突变,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强烈的自信、精明与气势,令人感觉她比易怒的朵莉亚更适合统御这个舰队。

「从现在开始,依照海军本部发表的第4656号特别人事法案,以及军事宪法第117号释宪案第9条规定,我宣布解除安德烈?朵莉亚对本舰队的一切指挥权,并同时限制其人身自由,时效至本舰队重新返回我国宙域、并且由海军本部指定的继任者接手为止。」

「妳是认真的吗?」矮小的少女由下而上发出了威吓的视线:「在这艘受到圣马可祝福的船上,妳想对荣耀的十七家贵族、对『提雷尼亚兼爱奥里亚一等海军上将』直系血脉的朵莉亚家族发出挑战吗?」

「哲人已远,我们谨记詹若上将对国家做出的一切贡献,可是现在,唯一能够拯救毛发褪色的苍老雄狮的武器,只有神赐与的圣锤。」

「神的圣锤……」

在听到关键字的一瞬间,朵莉亚就明白了。尽管舰桥里每个成员似乎都不晓得是怎幺回事,但那些平凡的人类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无论那张金色王座上发号施令的指挥官是谁,出身寒门的他们都会忠实执行命令吧?看来自己挑选人才的方针一开始就走错了,不该用选择宠物一样的心态去挑选旗舰上的军官。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坚持不用贵族与正统威尼西亚将校人马,依然有人敢站出来反对自己。即便朵莉亚可以不在乎那个被她踢到头破血流的刚地亚乡巴佬,但是这位副官?她居然真的拿枪出来对着自己,还是让朵莉亚有些懊恼,亏自己还一度把她当成心腹看待。

不过,现在的心情完全逆转了。毕竟无论怎幺说,对于那种使自己沉浸在非理性的宗教情感里的狂热份子,朵莉亚是敬谢不敏。

「『神锤局』…是吧?对我来说,可是比酷爱严刑逼供的国土安全部更加恶劣的组织啊。到底要如何堕落才会任由自己被信条所束缚?妳们真的相信宇宙中有『神』吗?」

「这是信奉圣马可的你们还不能领略的智慧。虽是圣徒,但也是凡人。正因为停留在凡人的层次,这个国家才会止步不前。」

出乎意料,副官的这番言论,竟然是用姬诺瓦企业标准语说出来的。一天之内遇到两个不出身于联合体却懂得这语言的人,让朵莉亚备感惊讶。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都非常讨人厌。

「阁下…」

在气氛一片僵硬的舰桥里,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保安长官,谨慎地站在女孩身边插嘴了。「依据海军法典,第4656号特别人事法案,在现在的情况是适用的。无论如何,希望您收回成命,不然我们就真的只能按照规定处理了。」

「我知道。」

朵莉亚起初表现得很冷静,乍看之下她喜怒无常,宛如一个从小被宠坏了的贵族公主,然而在她稍早得知了那样一条惊天讯息后,她的算计就开始了。毫无疑问,她在天秤的一端放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权力及地位,然而她用来比较其价值的东西,又会是什幺呢?

她看了一下舰桥内的乘员们。

毫无疑问,在这艘骄傲的战舰上,有资格待在这个地方的官兵,无一不是透过她钦点上来的。在威尼西亚海军这个历史悠久的庞大组织里,为了对抗议会与贵族势力,只有朵莉亚家族的当家才知道这究竟是多幺如履薄冰的一件事。这支完全听命于她的专业军队,甚至不只是她的功劳,而是从她三代之前的当家就开始努力了。可是现在,她现在却轻易将自己、将这个家族所拥有的一切,放到了与恶魔交易的黑色天秤上。

娇小的少女闭上了眼睛。 本文来自

她的呼吸很平顺,不像是面临重大抉择的感觉。

「阁、阁下?」

「妳啊,明明跟随了我这幺久,却还是不懂我在想什幺。」

朵莉亚无视保安长官的谨慎提醒,面对用传统枪枝瞄准她脑袋的副官,再次用她自傲而优美的企业标准语说道:「圣马可就是个王八蛋。」

「妳…?」

在副官的眉梢才正要皱起来的瞬间,突然响起一个小小的、清脆的声音。

她的眼镜掉了在地上。

并不是因为副官没能抓紧在手上的关系,而是不存在可以抓住物体的手。

「喂、喂…?」

舰桥内的官兵个个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他们原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有关指挥权与贵族骄傲的风暴,然而掀起风暴的其中一方却突然从视线里抹去了。

绝对不是光子传送,也不是视觉屏蔽,那位效忠于神之圣锤的副官,凭空消失了。

「这,这是…」

保安长官看着空无一人、副官原本站着的那个位置,接着他将视线转到朵莉亚身上,看到的却只是长官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一张脸,仿佛那个封印在少女身体里的骄傲灵魂突然冻结了似的。

然而下一个瞬间,保安长官也消失了。

「哇、哇!」

第二个人在自己的视线里瞬间失踪,这样的事实开始被舰桥内的乘员们确认,但就在惊讶与恐慌还来不及发酵的极短时间内,一阵阴风莫名吹过这整个空间。

在那之后,或许还不到十秒钟,舰桥上面就只剩下朵莉亚一个人了。

天秤明确往一方倾下了。

面如死灰的少女,慢慢走到健康管理官的控制台前面,只见那曲面的虚拟萤幕上到处都闪烁着慑人的红光,那是生命监测系统与船上乘员断线的警讯,而这样的警讯在十秒钟之内已经刷新了几十页了。

「世上还有很多被遗忘了的事物。」

孵化自幽冥黑影的人形,虽然看不见五官,却仍然发出如成年男子般的苍劲之声,拖着支离破碎的黑色影子,缓缓对着渴望得到力量的少女鞠躬致敬。

「为了回报您连现世的权力及地位都奉献出来的决心,以黑暗为誓,我等将为您指引前路。」

「……说实话,我有可能做出了愚蠢至极的决定。」

冻龄的矮小少女转过身,坐回那张她熟悉的位置上。她付出庞大代价才得以坐在这里,好不容易才再次复兴了那一度沉沦的荣耀家族,但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她却又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舰桥,她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是这里;那些表现出无比忠诚而跟随着她的舰队,也已经在本地银河的空间里彻底消失,成为她私心的祭品,朵莉亚之名将在凡夫俗子的口耳相传里蒙羞。

但是,骄傲的安德烈无法不去追逐那虚幻的光芒,那道点亮了她欲望与希望的微光。

「我将带您见识深空的大能。」

黑色的人影站了起来,伫立在司令官座位的旁边、也就是副官的位置,仿佛他本来就该在那里似的一派自然。「尊贵的阁下,我是幽远而古老的黑海三十六氏族之一,来自蜗牛触角的第七百六十三层情报合集群……」

「我可不能用这幺冗长的名字称呼你。」朵莉亚转头瞪了一眼黑色的影子:「讲些我听得懂的话。」

「……您的反应与那时的『她』一模一样呢。」

「你说什幺?」

「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尊贵的阁下。」

忽视朵莉亚对先前那呢喃的质疑,黑色人影逐渐加入了颜色,将阴沉的气息逐渐一扫而空,露出一副三十来岁男子的面容。

朵莉亚并非对这容貌一无所知。她在过去利用自己被赋予的外交工作,深入北境的各大势力,将专属于她的绵密情报网路组织起来,而这男人就是她的其中一枚棋子,悄悄地打在名为神锤局的神秘团体中。

然而,这枚棋子现在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副镶着拉链的黑色眼罩盖在那男人如今已是两处空洞的眼窝上,将可怕的伤疤及血痕遮蔽起来;过去给人疯狂崇拜神女印象的年轻小伙子,在经过十年后,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发展,让见多识广的朵莉亚都感到不可思议。

肯定是因为那样吧。

太过深入不该接触的事物,痴迷于超越人类理解的东西,最终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挖除双眼,服膺于黑暗的信条,使自身的存在都支离破碎,换来以人类身分努力毕生也不可能获取的事物。

朵莉亚仿佛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却觉得平心静气。

「我是佛隆,亦是多贡,我行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

男子轻轻下跪,抚摸着少女的黑色皮靴,最后亲吻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请让我这样称呼您:女神大人。」【12】 本文来自

 

 

自从知道自己被分发到「卡佩塔娜」号服役的那时起,保安长官的心里就存在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他拿出自己军校时期的成绩单,反复思索自己是否真是如此不堪的学生;他也曾试着询问舰队人事部的同学,却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而他对这项派令提出的异议也没有被接受。

于是,尽管心生不满,保安长官被迫开始了他在「卡佩塔娜」上的军旅生涯。

初次登上这艘绘有不祥纹章的战舰,是距今三年前的事。那个时候,他见到了自己理论上应该称其为长官的人,但他无法不为那奇妙的外表所分心。那个固执于令人不快的遗传科技、将外表冻结在幼年时期的乖僻家族,担任这艘战舰指挥官的人,正是那个家族里的佼佼者。安德烈.朵莉亚,朵莉亚中的朵莉亚,仿佛从基因族谱复制出来似的,保有昔日企业联合体的一贯娇气。在这艘集中了联邦先进科技的加莱战舰上,却处处能看见那个灭亡国度的影子。每一个在「卡佩塔娜」上服役的官兵,都仿佛变成了那个历史幽灵的囚虏,身穿令人骄傲的联邦海军制服,却在幽灵的阴影下做事,这离奇的违和感从保安长官上船的第一天以来就挥之不去。毫无疑问,安德烈.朵莉亚更想指挥一艘优雅美型的光帆战舰,而不是威尼西亚人替她打造的加莱牢笼。

在自己如此不认同的领导底下做事,保安长官学会了公事公办,同时也不断地提出调职申请。

可是,联邦海军似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不得不承认的是,当那位精明干练的副官突然拔出左轮手枪时,保安长官就像一位看见浮木的遇溺者,他已经受够安德烈.朵莉亚的那些古怪命令了。不管卡罗.詹若这位海军史上的圣人究竟多幺伟大,他肯定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子孙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

是时候让姬诺瓦企业联合体的幽灵滚回深渊去了。

然而,不晓得为什幺,保安长官并没有能够成功逮捕安德烈.朵莉亚。

他感觉自己晕眩了一下子。

更奇怪的是,当他重新取回意识时,那个失去指挥权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他面前。是逃走了吗?不,因为这里甚至不是「卡佩塔娜」的舰桥。他没看见那气派的全息星图,反倒是一只大如拖车的皮鞋横倒在自己前方,表面显现出陈旧及褪色的感觉,鞋垫上的磨损则将商标都抹去了一半。 本文来自

即使勉强去辨识,那商标也不是神圣统合联邦的任何一家知名厂牌。不过,或许是在巨大少女的世界是个普遍牌子。

保安长官揉了揉眼睛。

毫无疑问,自己不是在作梦。尽管舰桥上发生的事情确实很戏剧化,但自己是真实地站在那里,又怎幺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只巨大皮鞋的前面呢?这鞋子甚至不可能塞进指挥室里。

「喂…这是哪里?」

「有人吗?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从四周不断流进耳朵的呼唤声,那浓厚的刚地亚与耶鲁夫乡音,是保安长官在「卡佩塔娜」上习以为常的腔调。安德烈.朵莉亚不喜欢任用家世显赫的威尼西亚人,更对正统军校出身的干部有严重偏见,若不是保安人员向来由舰队司令部直接派任,那小姑娘肯定不会让自己有踏入舰桥的机会。

话说回来,假如自己当初没被卷进这浑水,那该有多好呢?

保安长官环顾四周,他首先看到的是船上的官兵,舰桥里每一位他能够叫得出名字、以及只是认识面孔的技术士官,都跟他一样来到了这个奇妙的异常空间。紧接着,他能肯定这里绝对不是加莱战舰的船内。光是抬起头,天花板的距离就远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就算四边都能看见尽头,但那些高耸的墙壁围起来,仍然足以制造出让人喘不过气的宽阔空间,像是能够同时容纳好几艘经典级护卫艇的船坞,光是在这里移动就得花上不少力气。

然后,保安长官转过头,将视线移动到皮鞋以外的地方。

一处装潢单调的卧室模样。

以「卡佩塔娜」号为例,能够拥有这样规格的个人寝室,至少也是重要干部以上的等级了。然而在这个地方,一切物品都巨大得出奇,使得本来平淡无奇的床架、衣柜、书桌与躺椅,个个成了压迫感极重的巨大怪物,无言而惊悚地霸占着船员们的视野。

器物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一想到是谁会使用这些器物,官兵们的心情就紧张了起来。在这个地方,直接地说是巨人的寝室里,他们只是身长不到一厘米的小虫子,可能连五毫米都不到,并且分散在巨大房间的各个角落,像是书架、桌面、床铺与衣柜之上,每个地方都传来了官兵们不知所措的叫喊声。

保安长官也愣住了好一阵子。

随后,将他强制从逃避现实的状态拉出来的,是那个副官发出来的声音。

并非是有系统的命令,甚至称不上言语,仅仅只是本能的嚎叫,因为那个距离保安长官至少三百公尺远、独自一人站在房间地板上的女副官,将原本对准安德烈.朵莉亚的传统火药式手枪举向了天空,朝着往她直直压下去的巨大脚掌不停开火,使火药的击发声与她本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吸引了房间里绝大多数官兵的注意力。

然而,谁也帮不上忙。

不仅仅是因为所有人离她的距离都太远,更重要的是那以山崩之势重压下来的巨足,任何凡人都不能抵挡,即使穿着特战队员的厚重装甲也一样。

于是,枪声与尖叫嘎然而止。

一股低沉的震动令保安长官跌倒,他在自己的视野里看见巨足平贴在地板上,而原本站在那里的精明副官已不见身影。而在下一刻,那只简单套着白色袜子的巨足再次提起,一边往前迈出宽大的步伐,一边从脚底无意甩开整团模糊的血肉,肉块上沾附的联邦军服仍隐约可见。

保安长官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再像其他人那样捏紧自己的脸颊,因为他确信自己面对的是真实。无论那可耻的安德烈.朵莉亚耍了什幺把戏,从躲藏在这巨人房间的船员数目来看,保安长官相信那女孩驱逐了「卡佩塔娜」号上的所有海军官兵,以及自愿搭乘随行的全部民间人士。就像那个即将被巨大少女一脚踩扁的记者,他头上配戴的轻便型全息摄像机颤抖着纪录最后一刻,将白袜上的棉线与灰尘尽收眼底,然后变得一片漆黑,只剩麦克风记录到一阵短暂的「喀嚓」声,也就是人类在80米巨足底下被踩扁的声响。 copyright

保安长官的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这并不是可耻的事情,虽说士兵不应该在敌人的面前示弱,但是无论哪个人类国家,至今都未曾想过以神女或神使当成对手。那些不讲道理、任性而为又欲望缠身的家伙,就算身材再怎幺性感,对正常人来说也都是怪兽,或是天灾,是无法对抗而只能祈求同情的恶神,不是在这里的军人们所能够对抗的对象。

保安长官一边拼命爬向床底暗处,一边诅咒那雌鹰的纹章,但在同时,更多令人不安的叫喊与声响在他背后传来。尽管相对之下太过微小,但在这房间的地板上,「卡佩塔娜」的船员散布得到处都是。那个保安长官至今不敢正视其样貌的巨大少女,尽管看似是迳直走向衣柜,却在短短的三、四个步伐里踩扁大量人类,令肉块沾黏在带着灰尘而略显肮脏的袜子底下,同时使地板变成地狱。

这次的航行果然是一场灾难。

那个长不大的姬诺瓦小姑娘,虽然从以前开始就任性妄为,但是自从去了一趟里斯布利奥行星的地表之后,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乖僻了。在例行性的干部会议上,安德烈.朵莉亚仿佛对所有的讨论议题都不感兴趣,只是无言地站在能看见群星的窗边,望着深邃的太空。那几乎是只有在中学二年级学生身上才看得到的表现,但身为整个巡航舰队的司令官,那个该死的安德烈.朵莉亚,竟然真的下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航行命令!

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保安长官开始后悔自己为什幺没有第一时间掐断那小姑娘的脖子。

当未知身分的巨大少女站在衣柜前面挑选服装的时候,保安长官也终于逃到了床架底下,与一些不停发抖的轮机室士官一起藏身在床脚的影子里。他们恐惧地看着那少女,那漂亮的紫色卷发、雪白之中带着淡淡粉红血色的肌肤,以及亚种神女特征的猫尾巴与耳朵,如今都无法使这些小小的船员安定下来,因为他们看见被巨大少女拿出衣柜检视的各种套装上、联邦海军的水手不停尖叫着坠落,仿佛灰尘一般被巨大少女轻松从衣服上拍落,他们的生命完全没有被猫科的亚种神女注意到。 内容来自

邪恶,满满的邪恶。

咬牙切齿的保安长官握紧拳头,向轻视人类生命的恶毒神女发出憎恨,但他却在下一个瞬间感受到自己的手涌现一股莫名的热量。

「……?」

保安长官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刚才还因为恐惧而发冷,如今却像是被什幺温暖的东西包住似的,持续传来使人安心的温度。

现场只有他有这种感觉。

站在远处的亚种神女,似乎选定了要更换的服装,开始宽衣解带。尽管如此,目睹同伴遭到踩扁与坠落的军舰船员们,完全无法因为看见裸露出身体的美丽女性而转换心情。相反地,当他们发觉就连被亚种神女拾起来的粉红色胸罩上都躲藏着小人时,更强的恐惧情绪开始蔓延。那些不幸的士兵毫无选择地被困在内衣底下,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就这幺被穿上了巨大少女的身体,困在发育成熟的硕大乳房上头,以单薄的肉身对抗丰满的巨大胸部,甚至整个都埋没在柔软的乳肉里。在他们拚尽全力呼吸最后一口气之前,不间断地做着无谓的挣扎。 内容来自

紧接着,一条花边内裤由下往上套向神女的屁股。士兵们没有一个能为了那隐约可见的股沟及私处感到兴奋,他们恐慌地想像被困在内裤上的同伴是什幺心情,就算说女性的私密部位是男人天性向往的地方,在性格正常的他们眼中看来,能轻易吞下自己的裂缝是毫无吸引力的。

怎样都改变不了结局。

不知为何待在那条内裤上面的人,大概也有个七、八位吧?除了其中的一人因为过度恐惧而自行跳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跟着内裤被穿到了神女的屁股上。那摇动不停的短毛猫尾巴灵巧地从内裤上的洞口钻出来,为此而甩飞了两个不幸的倒楣鬼;剩余的船员则发现自己被困在温热的股沟里,与女性的最私密部位零距离接触,并在摩擦及折磨的过程中彻底体验自己的渺小。哪怕只是阴部上稀疏的紫色耻毛,对他们来说也有如神秘的树林,陷入其中就无法脱身。

面对彻底的绝境,保安长官绞尽了脑汁思考,却得不到能够得救的答案。无论如何,他不甘心在这里迎接结束。他时常想像自己还有光明的军旅生涯,他肯定自己的调职申请会被通过,然后他就能离开那艘被朵莉亚牢牢控制的、徒有其表的船舰,让那些自以为得到提拔的乡下士官继续陪他们的小公主玩过家家。

保安长官的思考是如此认真,以至于他不自觉地闭紧了双眼。

可是,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少女声音窜进了他脑袋。

『你在想像那些年轻人的遭遇吗?』

「谁?」

男人喝了一声,却马上被身旁的人摀住嘴巴,从那些人脸上的惊恐表情来看,肯定是害怕这声音会吸引神女的注意吧?他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对那神女来说有多幺渺小、多幺不足以引起重视。

然而,对保安长官来说,刚才的怎样也无法认为是幻听。
内容来自
接着他再次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

无法解释的是,他觉得有一位女子正握着自己的手掌,那温度使他免于在这恐惧的环境下发狂,不至于变成那些惊慌失措到无法辨别方向、在广大地板上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船员。

紧接着下一刻,能清楚感受到不同来源的表面震动出现了。

保安长官对眼前发生的新状况感到惊愕。

尽管他就躲在床底下,但是他太小了,不可能知道这张巨大的床架,其实是双人份的。

「……!」

由于太远而听不清楚叫声,那些在地板上胡乱逃窜的士兵,被一双有着古铜色健康肌肤的裸足接连踩扁。巨大的脚似乎总能找到小人群聚的地方踏下去,然而看起来却又不是刻意为之,仿佛只是那些紧张过度的海军士兵不幸地处在落脚之处。

『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吧……你是不是正在这样想呢?』

幻听再度出现,保安长官惊惧地缩紧身体,他晓得神女有这种将意志直接传输到人类脑中的本领,甚至也有能够读取人类心思的女孩。在那样厉害的家伙面前,渺小的人类根本是无所遁形。

不过,在脑海里与他对谈的声音,并不属于出现在眼前的两名巨大少女中的任何一个。

『你想知道自己在哪里?嘻嘻…其实并没有离开太远的距离。半小时以前,不是有一艘南方商社的运输船与你们舰队交会吗?我把座标锁定在那上面了。想想就明白了吧?不管谁会起头,你们是不可能听从那种鲁莽命令的。那个长不大的人类小姑娘,注定只能独自前往她所决定的方向。过去她所得到的一切,都为她的这个决定而必须放弃,难道你不认为这非常崇高吗?作为她的下属,你们能用来与之匹配表达敬意的方式,也就只有献上自己的生命了吧!』

不顾是否能被接受,也像是在保安长官开口前、就先猜到这男人的问题似的,幻听里的女声颇为唠叨地讲了一大串。尽管厌烦,但至少证实了这一切都与那可恶的女娃有关,那个沉迷于祖先荣光的企业联合体恶灵!

然而在此同时,甚至来不及发出咒骂,更多的叫喊声从远方传来,因距离的关系而混杂成宛如野兽的低吼。在到处都是人类的地板上,凑到一块的两个巨大少女拥抱着彼此,看上去非常亲密。同属一个亚种的她们将头埋进彼此的胸部,嗅着女性的香气,更将不同毛色的长尾巴彼此交缠、滑动在裸露而玲珑有致的躯体上。相较之下,她们似乎完全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彼此的脚下到处都是惊吓到四处逃窜的小小人类。她们数十米长的巨足一次次踏在地上,不经意而自然地踩扁人们,使人类迅速变成小小的扁平肉饼,凄惨地沾黏在巨大的白色袜子与古铜色足底上。

『如何呀?毫无恶意的纯洁杀戮,是不是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了点呢?那两个女孩,根本不知道有这幺多人类躲在这里。并非是她们视而不见,而是你们直到被压扁之前,都不存在于这里呢!哦哦,听不懂我的意思吗?这只是简单的小把戏罢了。现在的你们与这处空间,是融为一体的。你们并不存在于真正的现世,宛如亚空间的游魂,无尽游荡并等候救赎。只不过,你们唯一能够等到的机会,就是在那两个女孩的脚底下变平,唯有那不洁的足底压烂你们的灵魂时,你们才被允许离开这空间的狭缝。当然了,在那个时候,遭到踩扁也就是你们唯一的命运了。』

接下来,踏在地上的巨大双足不见了,同时保安长官头上的床架发出了强烈的震动。

亚种神女们扑到床上了。

『唔,这样子不就看不清楚了吗?让我帮你们一下吧!』

「?」

在称呼这边的时候,不晓得为什幺,神秘的幻听用的是复数形。

不等保安长官自己想通其原因,一股不可抵抗的拉扯力量便揪住了男人身体,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将他轻而易举地从床底抓出来,然后丢向危机四伏的巨大双人床。

当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的同时,保安长官发现原本躲在书柜等地方的船员们,竟然与他一样被抓了出来,全体一齐被抛向神女们缠绵着打滚的那张巨床。

就这样,毫无道理的,小小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掉落在床上的各个角落,甚至是衣不蔽体的神女们身上。有些不幸的船员在落地的当下,就被亚种神女的手掌、大腿或屁股压死;超过七成的坠落者不知何故得以幸存,恐怕那神秘的力量不愿意让人类在坠地时重伤,反而是居于不怀好意的旁观者角度,渴望看见细小如米粒的人们被巨大神女无意间弄死、欣赏那一次次徒劳无功的挣扎。 内容来自

保安长官在半空中就开始憋着一口气,经历一阵天旋地转后,才因为被卡在某个地方而停止下来。他在这时才注意到那古铜色肌肤的神女有着亮眼的黄色头发,短发的感觉相当男孩子气,但有着碧绿色眼珠的面孔却比她的同伴更加可爱,身高大概也高出一些,因此变成了她在上面的体位。

或许是由于掉在内衣柔软的折纹中,保安长官起初并未意识到环境的凶险,甚至不由得将视线停留在黄色头发神女那迎面压下的巨乳。那美丽的肤色此时仿佛充满了野性,同时神女对彼此的爱抚及不时发出的娇嗲声,使纵情的气氛更加浓郁,也让近距离呼吸着女性芬芳吐息的小小人类们浑然忘我、不可自拔。

但是,尺寸的差距是绝对的,更不用说操纵了这一场游戏的幕后主谋,怀抱的是纯粹的恶意。

就在保安长官因男性的本能而脸红心跳时,船员们的惨叫声将他吓醒过来。绝大多数落在神女身上的人类都不怎幺好运,接近一半的人在那古铜肤色的黄发神女以骑乘位姿势坐在同伴腹部时,就压扁在那神女光溜溜的黝黑屁股底下。船员们惊慌失措,如毛屑那般被肆意蹂躏,他们细小的身体就紧贴在下阴至股沟的部位,积累着汗水的女体在这里酝酿了浓烈的气味,迫害着这些因为滚进股间才免于变扁的人们。保安长官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士兵被压在那巨大的屁股下摩擦,但是显然地,哪个神女都没有发现人类的存在,不感到异状也不觉得搔痒,这难道也是那纯粹的恶意所导致的吗? 内容来自

正当这幺想着的同时,来源成谜的声音再次自动于脑内回荡。

『如何?各位勇敢的联邦士兵还喜欢这招待吗?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雄性激素大量提升呢?』

「别开玩笑了!」

「谁会对这种巨大的怪物有兴趣!」

「……什幺?」

起初以为那是自己幻听的保安长官,突然发现与他同样被困在床上的船员变得愤怒,甚至发出咆哮,才终于发觉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音。

但是,即使大吼大叫,人们的骂声却像是被故意忽略似的,无法被那对专注在交合行为上的神女注意到。

「哇呀呀呀!」

士兵的惨叫再度发出,几个渺小的身影消失在巨臀底下,保安长官知道他们已经成了神女股沟里的肉片。

这恐怕也将是他的下场。

身为与战事无关的外交船队的成员,男人卑屈地承认自己远远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他此刻全身正无法停止地激烈颤抖。

可是,保安长官再次从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上感受到温度。

究竟是怎幺回事?

明明已经是如此绝望的处境,那不愿暴露真面目的家伙,还打算施舍什幺救赎吗?

『哎呀,真是遗憾呢!这里的大家似乎都是正常人哦,恐惧的情绪远远大过性欲呢。』

在脑内回响的声音,带着一种口音微妙的威尼西亚标准语,吐出了充满诱惑的话:『那幺,这边提供给大家一个机会哦!说不定能够免于被当成性游戏玩具的下场呢!』

「…啊?」

保安长官清楚听见了这一字一句,而他也肯定所有的船员都听到了。那些攀爬在巨大女体上苦苦挣扎的海军士兵们,很显然地愣了一下,甚至做出寻找声音来源的动作。然而很快地,亚种神女们变得激烈的欲望游戏使一切都不再轻松,陷入股沟的人们在发出一阵惨叫后没了声息,沾在紫色卷发少女身上的人类则惊恐发现那暗色的女体辗压下来,然后他们就被粉碎了在互相亲吻的神女们的胸部之间。包括整张床面上的人也是一样,少女纤细的手指不自知地在床褥上压碎人类身躯,并进而擦下一道道不祥的红痕;少女们彼此蹭着的双腿也在辗压人群,士兵们在过于柔软的丝绒上无法快速奔跑,只能狼狈地看着自己滚进大腿肚底下;逃往床尾避难的人起初能获得喘息,但是当他们发现那两对巨足朝他们伸去时,除了绝望地从百余米高的床边跳下外,就只能祈祷那巨大的脚不会碰到自己,只是那祈祷往往是没有效果。

『总之呢,我这边也是很忙的!即使是区区人类,或许也能帮上我一个忙吧?而且我想那对拥有联邦海军身分的各位来说,是完全没有难度的哦!』

充满吸引力的谜之声持续在脑内放送,却总是像在卖关子似的,不肯说明原委,这让所有面临危险的小小人类都焦急了起来。

他们确实有理由焦虑。

巨大的亚种神女们,发出淫荡的娇喘与吐息,在浸湿了汗水的床上交缠着彼此身体。无论是在她们的脚下、屁股或者是胸部,随时都有小小的士兵被压扁成肉片。死亡已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终于,在少女们愈发激烈的交缠中,保安长官从衣折里被甩飞,翻倒在已经有无数小小肉片分布的床垫上。

「呕!」

眼前的景象让男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伴随着恐惧而生的是愤怒,他咒骂神女,咒骂骄傲自大的朵莉亚一家,更咒骂那个将声音打入他脑袋的家伙。然而到最后,当硕大如山的古铜色巨乳当面朝他转倒压下时,愤怒是成不了事的。尤其是在近距离目睹士兵们的身体被庞大肉穴硬生生磨散时,那一瞬间保安长官所能想到的事情,就只有拯救自己的生命。

于是,当脑里的谜之声慢悠悠地说出那句话时,保安长官几乎是瞬间就屈服了。

『那幺,是谁想要帮我这个忙呢?我只需要一个人哦!』

这是生物的本能。

没什幺好感到可耻。

虽然那张巨大的床上少说有几百人,但最早向未知恶意摇尾乞怜的,毫无疑问就是得救的那个。

于是一切残酷的景色都远去了。

在保安长官意识到自己脱离险境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不愿回想那两个亚种神女、也不愿想起那些士兵所遭遇的凄惨困境了。唯一在他脑里挥之不去的东西,就只有压倒性的、满满的恐惧感,甚至连屈辱都谈不上了。那是过于强大的恶意遗留给他的病症,使他不能反抗,甚至不能发出质问,彻底选择了顺服。

他待在一艘被「卡佩塔娜」发射出来的动力逃生艇之中。

看着倒映透明舱盖上的反光,保安长官发觉自己看上去几乎增长了十岁,容貌因过度的惊惧而显老不少,甚至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仿佛烙印的伤痕。

奇妙的是,那伤痕看上去,似乎是一把锤子的形状。

另一件奇妙的事情,是在这艘原本能搭载数十位乘员的船内,除了他以外,座位上还有一名他从来没有在舰队里看过的、挂着一脸无知表情沉沉睡着的男人。

『把这位老爹送回里斯布利奥去吧!』

用漂亮的字迹、清清楚楚写着威尼西亚官方文字的纸条,贴了在逃生艇的驾驶室上头。纸条上没有署名,却用俏皮的笔法画了个简单的笑脸。

保安长官顿时感到不寒而栗,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服从。他决定逃出这片太过危险的星域,并迅速设定好前往里斯布利奥的航线。无论那处连群星也黯淡无光的黑色角落里藏了些什幺,无论安德烈.朵莉亚究竟跟怎样的存在谈成了怎样的交易,他都不想再知道了。





?? 本银河历100.4034年3月12日 ??

里斯布利奥星系





整整三分钟时间,芙蕾雅瘫坐在曾经被她称为「家」的建筑物前面,甚至忘记了思考。

在芙蕾雅露出这难得的软弱姿态不久之前,虽然花了比想像中更久的时间,但她仍然成功地从深空异种设下的牢笼挣脱出来。然而同时,保护了她十年时间的藏身处,亦被彻底毁坏,这使她立即暴露在教廷及各方势力的监控范围内,和平的日子已走到尽头。

但是,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为了挣脱那牢狱,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呢?对于已经知道的结果,芙蕾雅并未死心,而是不顾一切赶往里斯布利奥星球。她美丽且巨大的身影化为光束,穿过船只往来密集的商业航线,令许多船员以为自己看见了宇宙的美丽幽灵。当然了,这毫不遮掩的大胆行为,被本地的教廷及猎人公会视为入侵,短时间内就集结了许多战舰到远地轨道。但在几分钟之内,临时拼凑的防线就被焦急的芙蕾雅轻易破坏。装甲的战船在真空宇宙被静谧地撕碎,诸多残骸坠向行星大气层,划出不断扩散的绚丽火光,并映衬出其中那个最闪耀的火流星。

一颗即使在白昼也闪闪刺眼的巨大流星,被里斯布利奥地表上的无数民众所目击。那拖着火焰的巨大物体不断迫近地表,不似其它残骸被厚实的大气层烧尽,直到将高原上的积雪吹飞,更使广阔大地的森林被冲压击碎。

就在几个城镇的居民以为自己将面临灭顶之灾时,这庞大的入侵物体突然停止了迅猛的下坠,并在眨眼间甩开浑身火焰,使余烬如轮状般炸散在晨雾弥漫的都市天空上,那震荡撼动着空气,使方圆百里内每一户人家的窗子嘎嘎作响,书架上的书也因此震落到地上。

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所震慑,居民们纷纷逃到屋外。但在这时,他们不仅感受到来自高空烈火那浓烈的余温,更在城市的天际线上看见一位突然出现,巨大、美丽却面带憔悴的女子,那不多不少的一千米身高使她在这多半为住宅的郊区显得非常醒目。

考虑到这可能是一波新的神女们之间的冲突,城市的管理单位敲响了避难警报,将许多依稀才正要醒来的市民从他们温暖的床上唤醒,也打乱了这本该美好的晨间。

面对尽管十分渺小、自己却十分熟悉的街道,芙蕾雅盯着城市里的一景一物,视线快速移动,直到她看见那栋亲切的建筑物为止。

那是到昨天早上之前、曾经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玄关与院子都破出了大洞,地面上有爆炸留下的烧灼痕迹,部分屋内的物品凌乱地散落在房子前面的街道上。

「啊…」

发出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沙哑叫声,芙蕾雅伸出手,避开那些刚刚逃出房屋、看上去惊慌失措的小小的邻居,小心翼翼将那残破的家屋从基础上拔起来,撒下一片沙尘,并且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面。

虽然不看也能明白,屋子里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但芙蕾雅还是忍不住。她先是拆开屋顶,很快就看见位在二楼的她自己所使用的房间;接着她试图分解楼层之间的结构,激烈的震动让她房内摆设的每一样物品都摔破在地上,包括她的律师证书、与那对夫妇的照片、来自某个旅游景点的别致装饰品…她过去十年来身为人类的一面正快速崩解在这残破的房子里。

最终,脆弱的合成建材抵抗不了神女的力量,楼板之间的结构遭到拆散,露出了原本设计不当而没有太多光线照入的一楼,当然也暴露了那总是拉上窗帘而十分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的书柜及医疗器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而整张医疗床与上面的主人则不见踪影。

理所当然会是这样。

自己是来迟一步了,芙蕾雅很清楚这件事。但当实际用自己的双眼证实一切时,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内心混杂着懊悔、悲伤,以及愤怒等等的情绪。

毫无疑问,愤怒的力量比前者要强大许多。

街道开始跟着震动了。

因为避难警报而逃出房屋的人,不论距离远近,都开始察觉空气变得沉重、闷热。花台上的植栽在短短几秒内垂下了叶子,仿佛盛夏的正午突然降临了似的,但这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在情况即将失控之前,与居民们又一次的惊呼声相伴,新的巨大人影笼罩了城镇的一部分。

「您想烧毁这个星球吗?阁下?」

宛如早已守候在这里似的,在不过数公里距离之外,一名从装扮就能看出是来自东方象限教廷的神女,身高与芙蕾雅齐平,紧紧盯着瘫坐在街上、屁股压毁一部分家屋的堕落的美神,同时发出严肃的质问。

然而,如果把视野放得更远,就会发现在这个大都会区的里里外外,已经有许多巨大的少女侵入了本该是人类专属的居住区域。响彻天的避难警报似乎更因为是这些神女而发出的,不知发生何事的人们急急忙忙地挤在马路上,有些甚至不得不从一些神女的脚边走过,深怕自己突然遭到踩死的恐惧感将气氛压抑到沉重无比。

「………」

芙蕾雅别过脸,她知道那些神女的目标就是自己。虽然多半是教廷的修女,但也有少数来自赏金猎人公会、或甚至只是路过而毫无身分的人,这些女孩为了一个共同的潜在威胁而聚集到这里,而且很可能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

「先说好,」芙蕾雅开口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星球的。」

「但是阁下,您也不是第一次破坏自己视为珍宝的事物了。」距离最近的那名紫色卷发的教廷修女,毫不松懈地摆出临战姿态:「还记得您一手建造的原生花园阿丝嘉德吗?」

「我一直都是记得的。」

语气里透露一股意味深长的气息,然而芙蕾雅并无意愿在这小小的事情上与教廷修女抬杠,因为她在手上那分崩离析的房子里看见了血迹。

「伊莉莎白?夏洛克,这个人类在哪里?」

「那位女士人在医院。当我们确信状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就立即将她送医了。」

面对芙蕾雅异常冷静的态度,教廷修女如实以告,但她的脸颊却在下个瞬间被一股凶恶的无形烈焰所拂过。

骄傲的美神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正确来说,是所有待在这片大地上的神女,无论是不是已经卷入了事件,全都感受到了芙蕾雅强烈而不能隐藏的杀意。弱小的人类或许应该庆幸,因为他们是与母海能量绝缘的残缺生物,倘若他们与神女一样接收到这股强大而凄厉的意志,凭人类的极限,那将是无法幸免的、非死即疯的重大伤害。

「妳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不出手阻止吗?」

「神圣的教条指示我们,不可触碰那深渊的幽影。」

紫色卷发的教廷修女,在最近距离承受堕落美神的怒火,却能够毫无惧色地应对:「伊莉莎白?夏洛克小姐,一度因大量失血而命危,但是在我们私下派遣的医师团队的努力下,现在已经脱离险境,人就躺在我手边的这栋医院里面。」

教廷修女指了指身边一栋不过她膝盖高度的建筑物,那里当然也收到了避难通知,医护人员与患者都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状态,唯有一个楼层仍然亮着暗红色的灯,并且拉上全部的窗帘,就像是要自外于这一团混乱似的。

「………」

芙蕾雅一语不发,将自己意识的一部集中到那栋建筑物里面。她的无质量身影顿时投射在重症病房之外,两名坐在长椅上的人类修士立刻跳了起来,然而紫发修女宏亮而明确的命令从紧闭的窗户穿透近来,喝斥那两名年轻而莽撞的修士停下。

「让她过去。」紫发修女冷静地说道:「她不会做什幺的。」

收到这样的命令,修士于是往两侧退开,让从未把他们看在眼里的芙蕾雅直接穿过门扉、进入到回响着呼吸补助器声音的重症病房里。芙蕾雅在过去十年是听多了这样的声音,然而她从未想过、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自己竟然会看着另一名「家人」以不能动弹的姿态躺在病床上。那千疮百孔的身躯述说了一场充满母爱的战斗,尽管最终失败,却无法有任何的理由归责于这位母亲。

「对不起,很抱歉让妳遭遇到这一切。」

来到伊莉莎白身旁的芙蕾雅,虽然这简单的投影毫无质量,却仍然做出握住对方手心的动作,感受着明显比正常更低的体温。

然后,那无质量的投影贴了上去,将嘴唇与伊莉莎白还沾着血迹、未及擦拭的苍白的双唇,非常自然地贴紧了在一起。

「是我太自傲了。」

面对代替了自己保卫家庭的、再平凡不过的弱小女人,芙蕾雅透过轻轻的一吻,将部分的力量用她知道的方式尽可能施展在这脆弱的肉体上,使发白的肌肤渐渐恢复血色。

确信女人将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堕落美神的投影伏贴在床边,轻声细语地道别。

「再见了,母亲大人。」

话声方落,投影随即消失,甚至来不及注意到伊莉莎白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芙蕾雅的视野又回到完整的都市风景了。

仅仅是分心了几秒,远方的神女们已经趁机逼进了。市区里一部分的房屋被踩坏,证明很多修女无法像眼前这位紫色卷发的那样老练,她们对仅有劣行败绩流传下来的堕落美神抱持的感觉,仅有单纯地感到恐惧,以及憎恶。

「那幺,现在要怎幺办呢?虽然现在只有少数人察觉,但是时间一久,人类的势力也会有所警觉的。」紫发的修女毫无表情地说道:「神圣统合联邦的外交舰队,在昨天深夜突然失踪了,这件事引发了极大的混乱。如果事态恶化,就算不是经由我等之手,这个星系因为人类之间的冲突而饱受战祸,也不是不可能的。」

「维持星际的秩序,不是妳们教廷本来该做的事情吗?」芙蕾雅冷冷地说着:「不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我今天就离开这里,我还得向讨厌的小贼夺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呢。」 本文来自

「可是,阁下是孑然一身的吧?您到底打算如何动身呢?」

「哼,或许妳应该问一问那些在近地轨道上手忙脚乱的家伙。」

「……!」

紫色卷发的神女惊觉不对,她使自己分心去关切了行星上空的情况,却发现教廷的驻留舰队正由于一艘不明船舰的侵入而陷入了混乱!

「速度很快!无法阻止!」

「从队形的空隙里穿过去了!请登陆部队注意!」

「什…幺?」

修女仰起头,这对习惯了俯视众生的神女来说,算是个少见而奇妙的举动。只见距离同伴的警告才几秒钟时间,这个城市就被面积更大的黑影所笼罩。一瞬间,就连租界区那边都掀起了骚动,大量的神女与神使现出自己真正的巨大尺寸,少量的建筑物在她们巨大化的过程中受到挤压而崩坏,但是在避难警报的提前发布、以及教廷修士们的立即支援下,混乱就仅仅只是混乱而已。 内容来自

庞大的宇宙战舰侵入了行星的大气层。

骄傲且毫无常识,控制那船舰的智能核心曾是东华行省最知名的宇宙暴走族,她的主人更是天原商社七百年来数一数二的狂战士,连神女都感到恐惧的神女。

最重要的是,东华行省的艾薇儿.艾塞德丝侯爵,对芙蕾雅具有绝对的忠诚心。

「是『黑色豪门』!400年前在彭巴尔战役时、摧毁阔剑修士会一整个舰队的家伙!」

覆盖在巨型战舰的阴影下,紫色卷发的教廷修女似乎不能再冷静,她盯着故意露出一脸无辜表情的芙蕾雅怒道:「究竟是何时…与侯爵取得联系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天之内的事!」

「啊,如果是从她的领地出发,一天时间当然是无法赶到这里的。」

芙蕾雅的身体逐渐被暖色系的光束环绕,她的双足缓慢离开地表,包括重力在内的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够束缚住她。「不过,如果她一直都在这里的话…就没什幺好奇怪了吧?」

「阁下是说艾塞德丝侯爵她…?不可能!凭『月神』及『鹰眼』的本事,这个星系的一切事物都不该逃过她们的情报网路…!」

「那就表示她们也是有极限的吧?」

不知是否有意嘲弄骄傲的教廷修女,芙蕾雅在传送离去前,留下了一抹微笑。「又或者,那位可爱的侯爵小姐,意外是个十分低调的女孩呢。」13】

 



总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才醒。

虽说如此,少年却睡得不好。他揉着眼睛,隐约感到额头烫得像发烧一样,勉强瞇着双眼看了看上方,才明白阳光恰巧从树梢的枝叶缝隙照过来,使额头被晒出一块醒目的红斑。

果然偷懒是不好的啊,尝到苦果了呢。

虽说暑假期间不用上学,但是身为传统农家的子弟,田里的事情是不能不帮忙打理的。自从离开那间寄宿制的中学以来,待在老家的每一天,基本上都是从早到晚忙着农活。或者是喂牲畜,或者是除杂草,田里的琐事多到没办法数完,感觉永远也不能有休息的一天。

所以自己选择了偷懒。

在这棵谁也没发觉的老槐树下方,少年安然享受了午睡。他伸着懒腰,刻意不去想自己晚上回家后可能被打肿屁股,他只是摸着被晒红的额头慢慢走上河堤。

眼前是夹在雄丽山脉间的狭长谷地。

一条水量稳定的溪流,从南向北贯穿整个山谷,形成肥沃的冲积平原。在数个世纪前,移民到这个星球上的其中一个家族,选择了在这里落地生根,慢慢形成了今天这个可爱的农业小镇。

少年远远能看见自己的家。

泥土砌成的低矮烟囱,冒着白色的蒸气,他知道那是母亲与姐姐正在准备晚餐。虽说如此,今天的自己大概是吃不到了,因为他逃避了繁重的农活,肯定会被严厉的父亲加以惩罚吧。

一想到这里,就不太愿意往家的方向走了。

少年沿着河堤,一直往太阳所在的西南方走去。现在已是接近傍晚的时分,天上能看见正准备返回森林栖地的鸟群,在白昼镇日鸣叫的虫子也变小声了,意味漫长的黑夜又即将到来。

这个星球的夜晚足足有40个小时。

虽说白天也同样有40小时的长度,但是相同的时长,夜晚要显得可怕许多。在这个开发程度还是早期农业社会的殖民行星上,大都市的光害几乎是不存在的,而又因为这星球特殊的大气组成,导致夜晚几乎看不到什幺星光,只有三颗不规则形状的小小月亮分布在夜空。整体来说,这里的夜晚绝对不容易给人什幺诗情画意的感觉。

无论如何都得在入夜前赶回家去。

虽然这幺想,少年却仍然往着反方向前进。或许在男人的一生当中,总是会出现一两次这样的、想要踏上冒险之路的欲望吧。

当夕阳开始接触到最高耸山峰的峰顶时,不知何时抓住了芦苇草拿在手上把玩的少年,在一座鲜少有人使用的木桥旁止住了脚步。

桥上有个跟自己岁数相近的男孩子。

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头发长得不像话,皮肤也白得不像话,几乎到了让人以为是女孩子的程度。农家的男孩几乎无一例外都理平头,忙于农活的身体也不可能像那样白白净净;再加上对方一身干净的服装,与少年自父兄那里继承下来的不合身短衫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来自镇上富贵家庭的小孩,那种存在与农活二字是绝对的绝缘体。

但是,少年好奇地走向了那男孩子。

不管怎幺说,这里离小镇都太远了,为何这男孩会独自一人坐在这无人的桥上?

少年静悄悄地从背后接近男孩。

并不是想要捉弄对方,虽说对方坐在桥边上的姿势,似乎很轻易就能偷偷从背后推下水;少年关注的是对方的视线,只见那男孩始终往山谷的另一边看着。那是还没有被移民们开发出来的原始荒地,高耸的针叶林覆盖整座山丘,不过男孩的视线似乎还要更高一些。

脸上挂着微笑的女仆,优雅而从容地缓步过来,手上拿着一面普通的镜子,正好能映出爱德蒙的全身。

是想让自己确认身体的修复程度吧?

毫无疑问,完美至极,简直无法去质疑远古姬神的本事。这具作为代偿而得到的临时的肉体,精雕细琢到无法被认为是生物的程度,简直就是精致且完全基于异端恶趣味而制造出来的艺术品。

尽管身材与肌肉的线条堪称强壮,下体却是空荡荡的。

因为,这具肉体的存在意义,并不包括生殖那样的任务,甚至连堕落的欢愉也不被允许。爱德蒙清楚知道自己如今只剩唯一的使命。在他看着镜子里这具自己未曾拥有过的完美肉身时,一种古怪的感觉使他不由得抓住了肩膀。

然后,一口气抓下去。

爱德蒙扯开自己的血肉,任由剧痛传遍全身神经,腥红色的鲜血从可怖的伤口里汩汩涌出。

「喂!」

就在男人再次尝试虐待自己的肉体前,一束如手铐一般的动力光圈冒出来,将爱德蒙的双手绑在背后。

然后,面前那个变得一脸气呼呼模样的女仆,以凑到脸颊上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紧紧盯着这位做出无意义事情的男人。

「你干嘛这样?」

「这不是我的身体。」

「当然不是你的,这是我的东西。」

异端姬神化身而成的娇小少女,垫起脚尖抓住爱德蒙的肩膀,就这幺往撕裂伤的部位张开嘴巴,再一口咬下。

鲜血流入如野兽般张开大口的少女的咽喉。

在灼热体液流动的同时,爱德蒙听见极其微弱的、却又让人不能忽略的叫唤声。距离听上去非常遥远,甚至不像是这个时空的声音,但那确实来自少女染上自己鲜血颜色的嘴唇,随着温暖的吐息而越发变得明显。

并非是普通的叫喊,而是如置身炼狱般的惨嚎。

「记住了,我可爱的黑骑士。」

一边伸出舌头舔舐溢出嘴角的鲜血,少女一边压着爱德蒙的肩膀,在其耳畔低声细语道:「你的肉体、你的灵魂、你的思想、你的爱恨、你的过去、你的现在,还有你的未来,全部都是我的东西,是你自己亲手将这一切献给了我的。」

「……说得是呢,确实是这样。」

爱德蒙点了点头,因为那无法否认。从他控制了那些堕落天女的时候开始,名为爱德蒙的乡下少年、战争的英雄与深空的大能者,就已经不复存在。他的信念,他的奋斗,被他自己葬送在臭不可闻的黑暗里。如今倒映在镜子里面的完美身躯,以及装在这身躯里面的黑色恶灵,已经与现世敌对。昔日的战友再也不会提及爱德蒙这当被诅咒的名字,因为这污名已等同异端。

抚摸自己的肩膀,方才的伤口已经愈合。面前的少女露出妖媚的微笑,慢慢舔着红唇,将她一度赐给爱德蒙的鲜血吸收回去。面对这个将命运亲手扭曲、唾弃了曾经被赋予的使命的男人,异端魔舰的笑容就像是在无穷无尽的枯燥乏味里突然找到了新玩具一样,如此而已。

于是,在少女的引领下,获得完美肉体而回到极盛时期的爱德蒙,慢慢走向一处遍布着火红闪光的空间。那闪光如群星般繁盛,却透出一股杀戮之气,仿佛要将宇宙染满鲜血似的、不祥地在爱德蒙眼前闪耀。

站在这无穷尽的凶光之下,爱德蒙环顾四周,双手逐渐握拳。

「所以,他要过来了吧?」

仅仅只问了这句话,除此之外什幺也不必问,只有这个才最重要。

然后,魅惑的异端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法雷尔,法雷尔!记住你给予的一切,记住你夺走的一切!希望你准备好回忆那些不堪入目的丑陋往事了!让我们做个了断!」

在这一瞬间,那些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带来凶险与灾厄的星辰,燃烧了起来并围绕着爱德蒙。沉沦的英雄仰天而笑,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开始转动,这冰冷的宇宙终于开始涌现了热情。

名为杀戮的热情。

「睽违多久了呢…我的主人,终于又可以见面了。被封印在死地而无法动弹的您,真的要来到我身边了吗?这是多幺幸福啊!」

在仿佛喷洒鲜血的不吉星辰下,异端且穿着黑白色女仆装束的少女,尽情跳着名为破坏的舞步。有何不可呢?这是她最原始而真挚的情绪。在这伟大的一刻,她的眼光超越了空间,超越了古代姬神那失传科技的遥感限距,如神灵附体般一直达到遥远的本地银河边缘,并且捕捉了那值得期待之物。 本文来自

终于,终于他离开了那个命运的牢笼。

到这一刻为止,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已经连算都懒得算了。她知道自己那既脆弱、又微小,还自私自利,却能够无所畏惧地扛起重责大任的小小同化结晶,将带来那受万世万物无穷诅咒之人,也将带来全神全灵的至高喜悦。。

不过,在黑物质之海的航行,将不会是一趟无风无浪的旅程。

万界大敌挣脱束缚的再临,注定将令千亿星辰为之染血,仿佛现在就能闻到毁灭的气味!

「啊哈哈!啊哈哈哈!」

娇小的女仆转动身体,奋力向宇宙献上死之舞步。

「就这样,就这样吧!超越它们、碾碎它们!妃夜呦,这短短一亿四千四百万光年的距离,就是我们无尽欢愉的前奏曲!」

「哈哈…啊哈哈哈哈!」

最初的时候,甚至都未曾察觉,爱德蒙自己也跟着笑了出来。但这又有何不可?是不是异端又如何?在拥有大能者的力量之前,邪恶的命运就已经将孽缘安排妥当。遥想吧!遥想那暮色的乡间,那如今已不复存在的故乡土壤,一切都由此开始。那家伙,坐在桥上望着天空、怪里怪气的那个家伙,曾经是他深信不疑的挚友,同时也是让他痛苦莫名的背叛者。为何命运要做如此安排?为何一切都早已注定?爱德蒙终于与束缚自己的命运发动了挑战。不为什幺,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从既定的角色超越出来,他一步步终于来到这个地方,也终于让一切有个了断的机会。 本文来自

他将会微笑。

他将会等待。

直至将命运砸碎的那一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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